當然了,最重要的是皇家人先起了意,那便沒剩下多少拒絕的餘地。
伯費揚古心裡再不贊成,如今一覆盤也意識到孫女能成為八爺嫡福晉,已經是幸運至極的事了。若是那位阿哥爺是魯莽不知事的,冒冒然喊出來惹了萬歲爺不喜,那雲雯能夠一抬小轎抬進去當妾都是好的,更有可能是在家廟裡當姑子了卻殘生。
如今這一道賜婚聖旨,背後不知道有多少謀劃。這麼一想這位沙場宿將就覺得背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他摘下官帽,抹了把光禿禿的額頭。“如此也好。”伯費揚古的臉上露出一種被疲憊潤溼的笑,“這麼些年了。我們家終於又有女孩兒能嫁入皇家了。雲雯當了八福晉,底下的妹妹們也不會差去哪裡,畢竟皇家的臉面擺在那裡。”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視線明顯瞥向那個咋咋呼呼的三兒媳。
三嬸思維簡單,被公公這麼一說,也眼前一亮,立馬就去拉雲雯的手,“姑奶奶”長“姑奶奶”短地叫喚起來。“哎呦,哎呦呦呦,咱們二格格三格格可就靠大格格了。”
她這啥心理包袱沒有、死不要臉的樣子,倒是讓雲雯原本傷感的淚水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句話搞定了女眷的董鄂大將軍搖搖頭,喊了兒子們出去到了演武場,拿著沒開刃的□□將幾個不成器的小子挨個兒敲了一通。從嗣子辰泰往下到幼子阿爾察圖,每人身上都得了好幾塊烏青,疼得齜牙咧嘴、哀聲連連。
“嚎什麼?!咱家女孩子要嫁給皇家了。你們一個個帶把的,不會將來想被人說成是靠裙帶關係的軟蛋吧?”伯費揚古叉腰而站,兇兒子兇得中氣十足,“起來!再練!”
辰泰是部隊裡當差的,還能咬咬牙堅持。但那兩個小叔叔卻是頭一回吃這種苦,半個時辰不到就徹底趴下動彈不得了。
老太太心疼得直喊“這也不是一日之功”,三嬸把雙胞胎女兒的手都抓紅了,身體隨著老爺子的每一次舞槍而哆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一下下是打她身上呢。反倒是一對兒雙胞胎小姑娘咬著唇看著,也不吱聲兒。
董鄂府上一整天都雞飛狗跳,清點嫁妝的、管教下人的、療傷的、奉承的……總之就連飯都沒好好吃,覺也沒好好睡。
到了第二天,好歹一家人逐漸消化了“自家要出皇子福晉了”、“以後不能再鹹魚了”的訊息,又有內務府的公公嬤嬤帶著宮裡的賞賜登門了。
最先到的是打著慈寧宮名義的賞賜:衣服布匹、首飾頭面、各色餐具和擺件……跟前頭的三福晉、四福晉得到的一般無二。
雲雯小姑娘的幾個叔叔帶著隔夜的烏青,跟著老爺子老太太跪謝了太后娘娘的恩典,頭還沒磕完,延禧宮和長春宮的賞賜也到了。又是流水一樣的大紅色箱籠抬進來,府門前不寬的弄堂裡差點因為看熱鬧的鄰居而引發交通堵塞。
作為繼承人的三叔辰泰親自帶人在門口點了鞭炮慶祝,又散了雞蛋和喜糖給鄉鄰。如此從上午到下午,人群才漸漸散去。
然後,又有一個圓臉太監帶著禮物上門了。
“奴才周平順,有幸在八爺跟前辦差。”看著就喜慶的周公公給董鄂大格格磕頭,一股子來認將來女主人的架勢。
“周公公快快起來。”還以為後宮賞賜流程已經走完了的八福晉一家連忙又將香案搬出來,不想卻被笑眯眯的周平順給制止了。
“奴才這番過來,主要是替八爺帶些心意。”周公公說著,便揭開了第一個籠子上蓋著的紅布,裡頭赫然是兩隻活雁。“八爺說,今早偶然在西苑得了兩隻雁,小巧可愛,送給八福晉賞玩正合適。”
伯費揚古:……誰大早上沒事去西苑啊,又不是皇帝檢閱八旗的日子。而且就這兩隻雁肥嘟嘟的樣子,哪裡小巧可愛了?心頭再無語,面上卻是堆著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