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很多人的想象中,康熙二十九年的親征應該是這樣的:王師大軍十萬壓境,或者一舉剿滅葛爾丹,或者讓葛爾丹倉皇逃竄,或者雙方形成拉鋸。但不管怎麼說,他影響不了康熙對中原的統治。
而作為繼任者的皇太子胤礽,能夠在十七歲的年紀得到短暫監國的機會,那也是極好的。最多是辛苦一點,或者在教導弟弟們的時候被嗆兩聲。那也不過是成長路上的小小挫折對不對?
然而現實遠比小說家的筆還要戲劇化。
康熙離京將將八日,龍子鳳孫們之間的小矛盾剛剛發酵,一個驚天訊息就砸了過來:
皇帝病重,在博洛和屯高燒不退。
這博洛和屯雖然還在河北境內,但已經上了草原。此處原本是康熙的姑姑下嫁科爾沁時陪嫁的土地,如今建了行宮,就是每年北巡木蘭圍獵的地方。聽上去似乎有宮殿,是個好地方,但事實上,博洛和屯作為草原圍場,平日裡出入最多的哺乳動物是狼豺虎豹和野鹿兔子之類的,人類的數量相比之下少得可憐,自然缺醫少藥。這還不如衛明參以前在盛京呆過的圍場呢,那好歹是個長白山下的森林圍場,自己能生產幾種藥材。
皇帝病在博洛和屯,情況雖不至於糟糕到像在荒郊野嶺,但也好得有限。
京裡的大家又不是沒有跟去木蘭過,自然心裡一個咯噔。
反正第一個收到訊息的皇太子是慌了手腳,當時手裡有關旱災和漢軍旗的摺子都不看了。“汗阿瑪那裡的藥可足夠?快令內務府往博洛和屯送藥材!”
他正張著嘴喊人,袖子就被幕僚拉住了。轉頭一看,卻是一個詹事府的筆帖式,是了,索額圖跟隨康熙出征去了,他身邊的也就這些死心塌地的詹事府成員了。“快給孤想想辦法。”太子說。
然而顯然這些幕僚們所想的跟太子所急的,有著南轅北轍的差距。“太子殿下。”幾個文官齊齊行了一禮,眼神中都是掩蓋不住的擔憂興奮,“太子殿下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啊。”
萬一康熙沒挺過這遭,年僅十七歲還沒
大婚的太子可就要在北京登基了啊。而且登基只是開始,主少國疑,又適逢大戰,如何在這麼兇險的局勢中抵抗葛爾丹就成了胤礽的責任了。若是剛剛登基就承父遺志擊敗了強敵,那絕對是比擒鰲拜還要具有傳奇色彩的聖王出世。但反過來說,要是康熙死了,葛爾丹趁機打到了北京,一繼位首都都沒了,那也絕對是大清入關以來的最屈辱的權力更迭了。
幕僚們的頭腦風暴颳得飛起,太子也不是傻的,若是看不懂他們的擔憂也就罷了,但其中有幾個勢利的,就差把“從龍之功”四個字寫在臉上。
“閉嘴!”太子殿下喝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汗阿瑪的身體。”
外頭的天色好像暗了,明明是夏季的天空卻湧起了烏雲,遮住太陽的同時狂風呼呼地吹,像是要下雷陣雨。室內本沒有點燈,於是愈發昏暗,就連桌上的奏疏文字都看不太清。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張張或老或少的面孔上的陰影卻是如此清晰,比陰影更清晰的是他們閃閃發光的眼。
太子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你……你們……”
“太子殿下,你是國之儲君!正是皇上身體有恙,你才要成為大清的支柱啊。”
胤礽深呼吸,將心頭的慌亂強壓下去,擺出他一慣的儲君模樣。他目光銳利地掃過這些人,然後緩緩開口:“先令內務府往博洛和屯送藥。”
傳令的小太監不敢違抗這樣嚴肅的太子,連忙“嗻”一聲,就匆匆跑開。
見傳令之人已經離開,太子再次深吸一口氣,釋出了第二條命令:“請九門提督封閉城門,只留德勝門和東直門,嚴加巡查,京中不能亂。”
“再令宮廷衛率執勤者翻倍,保衛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