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頓飯,最後再回到我家,從我家離開。印象中的三姨很胖,五河縣的口音很重。她很羨慕我們家,但是對娘打我們太狠相當生氣,數落娘也不留情面。她是孃的三姐,對孃的感情很深。有時娘被她數落多了也跟她急,板著臉,不理她,有時竟攆她滾!
三姨終究是要“滾”的,可她真的“滾”了,娘和三姨就拉著手哭,而且是關上門躲在裡間屋子哭。我們幾個就站在那扇薄薄的竹子編就的糊著舊報紙的門外,眼睛紅潤著,不敢出聲,出聲了可能就會招打。娘就會罵我們,你們嚎什麼喪?你三姨又沒死?三姨這時就會連連往地面吐口水,罵著娘,你看你說的是什麼話!晦氣!
三姨去世時間不詳,可能是2003年吧,不知為什麼,沒人告訴我。老三可能見了三姨的遺容。三姨死的很慘,被她的大兒子扔在草棚裡,活活的被餓死了。我知道後,第一反應就是想去親手殺死我那個姨弟,然後把他碎屍萬段扔去餵狗!
三姨的丈夫比三姨大許多,也許十幾歲,也許二十幾歲,是個前國民黨軍隊的排長,住在五河縣沫河口碉堡裡,三姨去碉堡附近拾麥子,被他強佔了去,就成了他的老婆。後來,國民黨潰退了,他們就在當地居住了下來。沒人知道他是哪裡人,反正說話我們都聽不懂一個字,現在想應該是福建浙江一帶的人吧。我們幾個可能只有我見過他一面吧。他沒給我流下什麼好印象,感覺面相和電影裡的壞蛋差不了多少,很象,很可恨。三姨也不許我們喊他三姨父,說他聽不懂,說他恨我爸,因為我爸先是解放軍後是赴朝鮮與美國兵打仗的志願軍,是他的敵人。現在看來這些都近乎荒唐了,可那時,卻是天大的仇啊!
我們只要一提起三姨父,娘就往地上連吐好幾口口水,還要罵我們,不許我們再提。可是,越不讓我們提我們的好奇心就越強,獵奇心理就越重。於是,娘就罵我們,什麼三姨父?不許叫!你們捱打時,他又沒護過你!他是我們的敵人,反動派,知道嗎?
我們有個反動派的親戚,在那時可是巨大的災星啊!好長時間,我們都不敢再提這碼事了。可是每當三姨來我們家時,我們的獵奇心理又會出現。有時問多了,又會招打。娘 就會把做飯速度放慢,我們就只有餓著肚子去上學了。
不知他們幾個怎麼認為,反正我最不喜歡父親老家來人。
父親老家有個伯父,我們這裡土話叫大爺。只要他老人家一來我們家,我們的父母大人百分百要吵架。他們一吵架,我們幾個捱打的頻率就高。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爺來了就要喝酒。儘管炒的菜比較多,有時還有肥豬肉燉粉條,或者是油炸的蘿蔔丸子等,但老兄弟倆要喝三四個小時的酒,菜早就不夠他們吃了,哪裡還有剩菜供我們分享?只要大爺來,娘就生氣。但生氣歸生氣,孃的做法很大氣,爸叫買肉,娘就買肉,爸叫打好酒,娘就差使我去打好酒。
有時,我們都不情願,娘就說,知恩要報,這是古話,你爸小時侯多虧了你大爺,要不是他,你爸也許早就餓死了,以後不許再這樣說了。於是,我們就得去排很長時間的隊憑票買肉、打散酒等等來孝敬他老人家。他們一天要喝三頓酒。早晨中午他們喝酒時間都很短,娘把菜做的也很少,娘說,早晨中午喝酒都傷身體,晚上喝酒對身體要好一些。有這話,他們晚上喝酒時間就長了。
但是,娘也有她的辦法。她有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把煤油燈(那時我們家還沒用上電燈)的油故意放少,這樣就可以縮短喝酒時間,第二個辦法,是把盛菜的盤子換小,留下一部分菜給我們吃。
這時候,我們就覺得娘真不愧是慈祥的母親,很偉大!
每次大爺離開我們家時,照例都要帶走一件以上東西。有時是兩瓶散裝白乾酒,有時是半斤紅糖或白糖,有時是一兩斤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