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
梅羅總是把自己控制得很好,自他出現在她家門口,除了一開始無法控制的焦躁,後來都把自己的心事收拾得妥帖。平靜,鎮定,溫和,可靠,偶爾發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脾氣,活脫脫一個標準的英國小紳士。
他很少這樣直接把情緒表露出來:暴躁的,陰鷙的,暗沉沉壓抑得到了極限炸裂開來的憤怒,如同被困無路可走的受傷野獸。
大概這才是最真實的他。
蘭塞琳把車窗開啟,夏天的熱風一下子灌進來,吹得梅羅劉海都掀起來。他默默盯著窗外的太陽,再不說話了。
“冷靜下來了嗎?”蘭塞琳抓過他的右手,“手給我看看,車門都變形了,不疼嗎?”
“……不。”梅羅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面板白皙,手形修長,十指纖細,有的指關節還有少許磨出來的繭。在華密之家裡,他的行動力評定是最高的,槍械格鬥什麼的都玩得熟練。這也是他唯一勝過尼亞的地方。
他其實挺強,能保護自己。
然而現在這隻手被別人虛虛握在手上,擔心地翻來覆去檢查。
“不疼。”他說,“我比你結實。”
“你還是擔心自己的車門比較好。”
少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睫毛密密遮住了眼睛,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蘭塞琳發現他連睫毛都是金色的,在太陽底下閃著些微的輝光。頭髮剛過下巴,讓他緊抿著的嘴角藏在了陰影裡。
他說他不疼。她知道他和她不一樣,沒有在勉強,說不疼就是真的不疼。
蘭塞琳也不知道是那個點被戳中了,母性突然間氾濫得一塌糊塗。她左手虛虛握住他的右手,空出一隻手來摸摸他的頭,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不知道說什麼。
她想抱抱他,她想保護他,也想疼愛他。想補償給他一切他應得的然而並沒有得到過的嬌寵與縱容。然而只是她想這麼做,她覺得他並不需要。
最後她象徵性地摟了摟他的肩膀,轉過頭去扶住了方向盤。
“我的車沒什麼。”她說,“車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
“等會完事了去醫院拍個片子,聽到沒?”
過半天,旁邊人悶悶應了一聲。
天下高中這麼多,報道的流程倒差不多。聽梅羅說他以前在孤兒院裡,大概沒上過正規學校。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也不怎麼新奇。
“領完書和軍訓服就去教室……”蘭塞琳一邊看著路邊公告欄上貼的流程一邊說:“衣服要去體育館誒,還有點遠呢。趕緊走,弄完了你去教室把書什麼的都放我車上,我今天要去跑工廠,等會你得自己回去。”
到了體育館又是烏泱烏泱的人,蘭塞琳拽著抱著書的梅羅就往人堆裡擠——這次說什麼他也不讓人幫忙拿東西了,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青春期少年微妙的自尊心。
一路上也不知是誰打招呼,擠得暈頭轉向只得一直呵呵笑。
“帶小孩來報道啊?”“是是是。”“一個人辛苦啊?”“唉可不是嗎。”“剛剛大門口堵的也是真夠嗆。”“對啊我車停那等半個多鐘頭呢。”“家裡大人沒來啊讓姐姐領著來?”“大人有事嘛我閒著。”
……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覺得一個黃種人和一個白種人是姐弟。
好容易挪到分發點,一小姑娘——蘭塞琳應該叫姐姐的那種——看起來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看見她拉著梅羅,眼睛疲憊地眨了眨,揮了揮手:“這位姐姐唉,你找錯地方了,這邊是男生,女生在那邊。”
“……我是男的!”梅羅無語。
“姐姐你別糾結了給他拿個160的就行了,也不是所有bobo頭的人都是女孩子啦!”蘭塞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吵的發懵,也不知對方聽到沒有扯起嗓子就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