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懂事他就在觀察,他想知道那所謂的真相。最後,他失望,他離開。
他無法指控父親的薄情母親的薄命,他驚覺自己竟然理解父親所謂的苦衷。他很失望。對這世間,對父親,對自己。
他離開得很堅決,逃似的。
父親在他後面罵:這個冷酷的死孩子!
不,爸,冷酷的不是我。
我是想保留一點溫度。
他羨慕顧意冬,那人從內到外都似一縷春風,柔和、明亮、沒有陰影,眉目間如此澄澈安然。
可是顧意冬也羨慕賀遲,羨慕他的狂放、肆意和反叛,他總覺得那個男子似乎隨意間就總是活得比他人多幾分隆重。
但顯然,歲月莽莽中,顧意冬被剝奪了那琉璃的光彩,而賀遲也日趨姿態沉寂。
不得不說,顧意冬的運氣,要壞一點。
如今的顧意冬已將權術玩弄於股掌之間,趨利避害,駕輕就熟。
這一切開始的那一年,炎熱的午後,他面對賀夕的問題,垂著頭,彷徨著,良久不語。
二十歲的青年,憔悴又狼狽,他的心幾乎被憤怒和仇恨矇蔽,儘管這樣,眼前仍閃過喬落青春洋溢的臉。
他恨自己。
他掙脫不了命運,又無力戰勝。
他終是咬咬牙:好!
說到底,是為背叛。
他當時腦中只有恨。
“那事成就先訂婚!”賀夕緊逼,她的確年輕,但她流著賀家的血。她知道什麼是自己要的,不手軟、不折回。她喜歡顧意冬,從小就喜歡,喜歡得心都跟著疼。她不明白,怎麼自己全心愛戀了十幾年的人,以為水到渠成會嫁給的那個人,竟然轉眼間就被打上了別的女人的印章。
她從小就覺得,放眼望去,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比她更配得起她優雅完美的意冬哥。可是那個人出現了,不亞於她的美,不亞於她的家世,甚至比她還要聰明耀眼。而周圍的人似乎早就遺忘了也曾經站在他身邊的自己,都滿心歡喜地看著那兩個人,等著他們書寫金童玉女的童話。
她曾以為自己的愛最深重,經得起他的疏遠和雲淡風輕。可當她看見他竟用那種從未出現過的炙熱而深沉的目光凝視著另一個女人時,她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她追丟了她的新郎。
但是當年的賀夕那樣的年輕自信,她並不懂得,那樣的愛對顧意冬意味著什麼,那種驚天動地的火熱,可能已經焚燒殆盡了他一生的熱情。
賀夕不曉得,也不懂得。十七八歲正是勇往直前為愛不顧一切的年紀,她拼了命的學習,她爭一切能跟喬落較量的東西。在知道喬父在顧父的案子中有份時,她興奮得睡不著覺,她不是當事人,她體會不了那種深重的悲愴,她只是明白了——這是她的機會,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事成就訂婚!”顧意冬終於答應。
那段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啊?
孤身站在醫院外的顧意冬有點恍惚,暗夜中冰冷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他腦中奔騰呼嘯著喬落的每句話,那平靜的字句如今都變成淒厲的嘶吼凌遲著他。
天哪!他竟然讓她受了那麼多的苦!他曾最寶貝珍視的人!
這樣愛她,他怎麼會放開她的手??
他父親出事之初,喬落是他最大的支柱。當他奔走之時,高傲的公主洗手做羹,日日侍候在母親床前,為他解除後顧之憂。在他疲憊困苦之時,溫柔地勸慰他、安撫他。
後來呢?
後來他們之間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沉默。
但她仍然為自己按摩肩頸,自己仍心疼地為她披外套。
再後來呢?
顧意冬仰著頭,天上烏雲翻滾,雨點密集雷厲,砸得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