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沒聽見她的譏諷,笑意微微,“小珂,朕登臨大寶,終於拿回原本屬於我的大燕江山,如此盛事,你怎可不親身觀禮?”
“拿回?”君珂回首,看看俯伏的群臣,“皇城三千殿,天下億萬民。就憑你包圍一座大殿,困住一群官兒,自說自話往御座一坐,你就是大燕皇帝了?笑話。”
“你會知道的。”沈夢沉並不和她辯駁,回身攙住了沈榕,沈榕驚喜地抬頭看他。
“母后……”沈夢沉的稱呼讓沈榕一顫,剎那淚盈於睫。
“母后,”沈夢沉似乎也有些心神激動,眼睛微微發亮,在她耳邊輕輕道,“兒今日能奪這大燕帝位,實在仰賴母后相助,這御座今後是兒臣的,也是您的。來……”他溫柔地攙扶著沈榕,“累了吧,您坐下歇歇。”
沈榕似乎被巨大的驚喜擊中,渾身都開始微微顫慄,她仰起臉,彷彿不認識一般望著沈夢沉,眼角精緻的銀紅眼線,漸漸被一抹溼潤浸染開來,望去盈盈如紅淚。
“我兒……”她顫聲道,“你終於……你終於……”
那些字眼梗在咽喉,被激越的心情所勒韁。一生歷遍風雲詭譎,於後宮傾軋之中早已磨練成石的天下之母,此刻轟然崩毀,化為溫柔齏粉。
往事歷歷從心頭過,翻覆閃回如夢境……懷孕時得知雙生的驚恐……試圖弄死一胎卻沒能成功,導致後來納蘭遠的多病……生子時的百般遮掩……親信宮女將孩子抱出時,自己在他嬌嫩臉頰上的最後一撫……後位的鞏固和內心的寂寥不安……回到沈家的夢沉,忽然得知真相前來詢問時她的震驚……惶恐之下喪失理智給他那殘忍的一刀……重傷他後猶自不放心,命沈家將他放逐至冀北的絕情……三年後他再次出現,從此保持距離,恭謹敬重,口口聲聲喚她姑姑,再也沒提過一字身世,而她年歲越長,內心越空,榮華後位如一夢,到頭來用盡心思,只不過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那夢做到今日,忽然被一聲母后喚醒,她幾乎要熱淚奔湧,此刻才知何為心痛。
看著她的眼淚,沈夢沉的手,忽然顫了顫,眼神裡掠過一絲驚異,一絲愧然。
這絲愧然沒有被低頭拭淚的沈榕發現,卻被一旁的君珂看見,她怔了怔——沈夢沉會慚愧?他在慚愧什麼?
一轉眼看見沈夢沉扶著沈榕款款坐下,沈榕身下,赫然竟是御座!
君珂恍然大悟。
狐性多疑,沈夢沉今日再次空手套白狼奪取大燕皇位,但依舊不放心這四周安危,作為新帝,這御座等下他是必須要坐的,因此能夠對他造成傷害的,也只有這御座,他看見納蘭君讓先前安坐御座依舊不放心,此刻便讓沈榕也先坐上一坐。
如果前面納蘭君讓都是計,御座必有機關,沈榕這一坐,便會送命!
君珂心底一陣發寒,看著沈榕激動欲淚神情更覺涼到心底,她霍然低頭,不想自己臉色被沈榕察覺不對。
真相太過殘忍,還是讓她沉浸在兒子終於原諒她的美好幻想裡吧。
沈榕坐下,身子還向後靠了靠,沈夢沉目光在御座上掃過,安然無事,才彷彿忽然想起般笑道:“哎呀,剛才沒有注意,這竟是御座,母后……”
“哀家也忘了,真是不該……”沈榕慌忙站起,一拉沈夢沉,道,“夢沉,夜長夢多,宜儘早登基。等下便和內閣公卿諸臣商議,為你擇定吉日登基,如今百官俱都上表,你便是大燕的皇帝,正該在此接受朝賀才是。”
“母后說的是,不過母后勞苦功高,也該於這大殿之上,一併接受百官朝賀。”沈夢沉笑意晏晏,“來人,另取一座,設於御座左側。”
沈榕滿面歡喜,忙要推辭,沈夢沉早已命人搬了座椅來,擱在御座之側,內殿就有酸枝梨木嵌雲母石的短榻,鋪上十二龍鳳明黃軟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