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梵因細細說了這位大使的特別言行,梵因含笑聽了,末了在納蘭君讓殷切的目光注視裡,才道:“原來如此,確實可惱,國事也是百姓事,梵因雖是方外之人,也當出一分薄力,只是若依舊不成,陛下千萬恕罪。”
“那是自然。”納蘭君讓滿口答應,梵因當即攜著傻在一邊的韋應告退,站起身的時候,不知何時那信已經消失了。
納蘭君讓也好像忘記信的事,神情愉悅地令太監將兩人送了出去。人走得沒影子了,他猶自在桌邊沉思。半晌道:“來人。”
他的御前侍衛統領石沛應聲而出。
“近期對韋家多看護些,剛才……”納蘭君讓話說了一半,微微沉吟。
石沛心領神會地躬身,“是。”
那邊梵因出門,衣袂飄飄在前面走,韋應在後頭追,“等等我,等等我,哥哥,你剛才怎麼……”
梵因回頭看了他一眼,韋應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即縮了縮脖子,吃吃地道,“哥哥,關西威德將軍信裡這位韋家夫人,咱們家可沒有,你說,是直接去信告訴將軍有人假冒呢,還是稟報家主再說?”
梵因站定,取出那封信,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悠悠嘆息一聲。
“你居然真的往南而來……”
手掌一攤,掌心裡的信,慢慢收縮,捲起,消失不見。
韋應目瞪口呆看著他的動作,梵因收回手,衣袖一拂,那封足可以揭開大堯皇后此刻行蹤的重要信箋,就此消失無蹤。
“信……”韋應瞪大眼。
“哪有信?”
“啊?”
“沒有信。”
“啊……呃,好吧,沒有信。那人呢?那韋家夫人……”
“有。”
“啊?”
“應該有。”
“啊……呃,好吧……有。”
……
“怎麼辦……怎麼辦……”黑暗的馬車內,有人在嗚嗚哭泣,重重簾幕遮住光線,那人縮在馬車角落,偶爾抬起臉,蒼白的臉頰淚痕斑斑。
“我不要背叛小君……”柳杏林無力地靠著馬車壁,雙眼向天,失神地喃喃,“可是咬咬……咬咬……”
幾天功夫,昔日丰神俊秀的柳神醫已經瘦脫了形,下巴上鬍子寸許,頭髮糾結成團,被他這幾日痛苦糾結,撓得滿馬車都是。
十天前咬咬出事,柳杏林就失去自由,先是被陷陣營看守,陷陣營自說自話便派人去向堯國求救,柳杏林想阻止,話到口邊卻又止住——君珂是他的知己、親人,可柳咬咬母女卻是他的心頭肉,割卻哪一塊都令他摧肝裂肺,話到口邊便成刀,絞得渾身發冷,恨不得就此死去。
之後便聽說君珂要求將咬咬冒險送到燕京,就地醫治,並且她親身也趕往燕京,柳杏林當即被陷陣營的將士捆了送上馬車往燕京來,與此同時紅門教的人也出現了,送來了一對重病母女,儼然就是柳咬咬母女模樣,用來掩人耳目。
柳杏林內心煎熬,不得自由,一邊掛著妻女生死,一邊愁著君珂安危,幾日下來便人不人鬼不鬼,又想著既然是沈夢沉在背後推手,只怕就算小君沒有來天南,轉到燕京,沈夢沉一樣有把握制住她,自己怎麼能助紂為虐?罷罷罷,何必苟且偷生?日後無顏再見故舊親朋。倒不如死在半途,以此警告小君,想來小君警惕,一定會有所對策,到時候咬咬母女,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呆子想了幾天,最後終於自認為找到了一個既不負友人又不負妻女的辦法——以死示警!
掀開一線車簾,外間景物令他瞪大眼睛——眼前熟悉的青灰色城牆和來往人群口音,赫然已經到了大燕。
什麼時候進關的,怎麼進關的,他竟然不知道。
車馬沒有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