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各種姿勢皆有,耳鬢廝磨,聲音不斷。
男人走過了幾座橋,路過了幾間亭,渾然無知,反倒是經過芭蕉花後聽見女子嬉鬧的聲音。他伸手撥開芭蕉葉,瞧見三名女子趴在一個男人身上,笑吟吟地,還與他打了個照面。
走在前頭的侍女發出笑聲,似是覺得他登不上臺。
男人乾咳兩聲,心跳如擂鼓,最終被侍女帶到了玉霄姬的門前。
香爐發出陣陣合歡氣味,兩名提燈的侍女捂嘴偷笑,一左一右從殿門兩側退下,男人站在殿外,幾乎沒有猶豫,急色地推開殿門。
迎面而來是粉光耀目,隨後霧氣蒸騰,滿地花瓣,還有躺在浴池中,黑髮如瀑,膚如凝脂,僅一截藕臂便引人無限遐想的玉霄姬。
男人撲騰一聲摔進了水裡,呼呼喘著粗氣朝玉霄姬而去,於背後抱住她的纖腰,水中面板滑膩,嬌滴滴的聲音罵了句:「莽夫!」
詠鳳摟外,丁清捂著右眼嘆了口氣,她可不想看見那些東西,今晚瞧見的已經夠讓人倒胃口的了。
從這道宮殿正門進去開始,裡面的一切都是幻象,除了玉霄姬和被侍女引進的男人之外,再無其他魂魄。
雖無其他魂魄,可玉霄姬的耳目眾多。
宮殿裡幻象中出現的人,每一隻眼都能看見從他們跟前路過的一切,也就表示丁清不能莽撞進入,否則什麼都沒做便會被對方發覺。
丁清的視線對華燈之下的眾多鬼魂看去,人來人往,她雖討厭玉霄姬,可不得不承認她用媚骨幻境造就出來的繁華城池,的確是人間難見。
俊男美女手中端著食物朝街上走去,凡是路過的瞧上的都可以取來吃喝,那些珍饈他們活著時千金難尋,死後大飽口福。
丁清於人群中看見幾個人,年紀輕輕,似是已經見慣了好物,對那些吃喝置若罔聞。
幾人很快便在人群中消失,丁清望著這滿城鬼魂都似活人般沉醉其中,心下忽而閃過些許古怪來。
不要片刻她便察覺出古怪之處為何。
甘心赴死,自願入城的鬼魂都沉醉於玉霄姬造成的紙醉金迷中,便是她明知此為艷鬼所化幻境,也不由得多瞧兩眼,幾聲感嘆,可方才那幾個人卻毫無所動。
丁清瞳孔微縮,突然想起了南堂謝家。
雪月城在南堂境內,出了這麼大的事南堂不可能不知,先前從孔御那邊得知各堂都有來雪月城世家中赴宴的,南堂自然也有人在其中。
謝家擅咒,咒可設幻,也可解幻,其餘幾堂的人都按捺不住前來雪月城,南堂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或許他們已有計劃。
丁清想分出魂魄跟隨那幾個行為怪異的人前去一探究竟。
她單手捂著心口位置,壓住胸腔微亂的跳動,魂魄在人群中分出一個又一個,終於在街尾巷子裡找到了那幾人的身影,而後一片魂魄碎片打入走在最後的一名男子身上。
活人和死人魂魄的區別,丁清還是能分得清的。
她自附身於那名男子身上後,便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來,於是一片片魂魄碎片追了上去,將那幾個同行的男子的右眼全都佔據。
透過他們的眼,丁清看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金碧輝煌的街巷,成了滿目瘡痍的小道,亭臺樓宇皆黯淡失色,那些端著美酒佳餚的人全都化成一縷扭捏的青煙,手上端著的託盤裡置放著肉與鮮血。
那是人的肉。
人指成肉條,人眼成果珠,血肉模糊地澆在盤子裡,被路過的一個個魂魄拿起,塞進嘴裡,露出滿足的表情。
食為人肉,酒為人血。
丁清甚至看見一張才剝下的麵皮被一個男人拿起,包卷著一旁血粼粼的肉一同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