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無法理解。
萊因哈德到底在想什麼呢。
加林在飛艦生活艙門口失神地坐了幾秒,才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走到旁邊的一扇門邊,進去洗了個澡。
溫水緩緩淌過他疲倦的身軀,他貼著牆面靠坐下來。
有一種很深、很深的倦意,從心底的不知哪裡緩慢地升起,大概水溫的升高使浴室內氤氳出了些許暖意,加林看著水流打在手臂上,再順著瘦長的腿滾下去,巨大的疲憊籠罩住了他,他甚至懶得讓水避開傷口。
刺痛順著神經末梢傳來,加林低低地嘆了口氣。
他感到很疲倦。那種倦意像從每一個骨縫裡滲出,透過每一寸皮肉,最終侵佔了他全身,讓他連動一動都覺得疲乏。
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刀尖舔血,千難萬險。
他的身體看上去那麼年輕,脖頸潔白而脆弱,鎖骨曲折地向中間凹陷,半截勁瘦的腰浸在逐漸升高的水裡,手臂搭在支起的膝蓋上,觸目驚心的殷紅手印和青黑的淤痕卻破壞這幅貌似溫和安詳的畫面。
加林惋惜似的打量著這具身體,伸手壓了壓那一片淤青。
他看著自己條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
&ldo;你們為什麼不懂呢……&rdo;加林輕聲喃喃,彷彿不敢置信,慢慢把自己的臉埋進手臂裡,&ldo;我好疼啊……&rdo;
我好疼啊。
當時情急之下,加上加林對萊因的飛艦不熟悉,他沒有及時關閉飛艦的實時監控,而萊因哈德被扔下飛艦,隱蔽起來同時開啟只能手環的時候,光屏正好投影出了全艦的監控畫面。
萊因的餘光掃到浴室的畫面時,嘴唇繃緊,僵硬地點開了那個方格,加林白皙而單薄的肩胛放大出現在光屏上,隨著呼吸‐‐或者是抽噎,輕輕顫抖著。
畫面清晰起來的一瞬間,萊因彷彿感到他的心塌下去了一塊,溫熱而灼人的液體從裡面汩汩流出,他幾乎沒有顧忌橙色的能源警告,直接開啟了全息投影,然後向那一塊散發淡金色的微光的三維畫面,不受控制似的,做出了一個類似於安撫一般的動作。
從頭頂到後腦勺,極其極其謹慎的來回撫摸,而沒有碰到後頸。
加林開啟了封閉防禦和自動駕駛,萊因在之前已經和聯邦駐軍取得了聯絡,自衛艦撤退線路已經由中|央上級傳達了下來,加林沒有再管它,視線從光屏上轉回自己身上。
身體的反應已經差不多消退下去了,機器人準備好的病號服放在旁邊,加林擦乾自己套上衣服,隨後再一次走進了醫療艙。
他抽出從軍火庫裡找到的冷兵器,刀鋒的寒光在艙內一閃而過,然後他反手伸到身後,唰唰兩刀‐‐
鮮血頃刻順著刀口淌下去,只見兩道刀口縱深,順著兩側頸骨裂開,肌肉的紋路一瞬間暴露了出來,被切開的面板又緩緩彌合上去。
他躲也沒躲,好像並不覺得疼痛,這個動作就像已經被演練了無窮多次那樣,加林捂著後頸,抬腿邁進入了醫療檢測艙。
全自動檢測裝置的指示燈亮起,檢測艙內部四個半人高的光屏同時開啟,每一個畫面分別呈現著他當下的身體情況和各項指標,資料每隔幾秒一次重新整理。
他等到檢測完成,報告在另一個顯示屏上呈現出來,然後在系統自動給出的七八個選項裡,直接選了&ldo;創傷修復‐‐腺體摘除&rdo;。
醫療機器人停頓半秒後給出視窗:創面規則,縫合後仍可維持正常功能,確認切除?
加林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兩句話,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