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房東把我照顧得很好。”
“你變了,整個人成熟了,瘦了不少,為什麼?”
“趕功課。”
“拿到了學位沒有?”她問。
我點點頭,“總會拿到的,日子見功。”
“朱明呢?”
“朱明並沒有嫁我。”我說,“我的地址是唐告訴你的吧?他一定說了很多,是不是?”
“不是,我到學校去找你的教授,是他說的,記得葛蘭姆教授吧?他與我很要好。”
房東太太問:“要茶嗎?”
“謝謝你,鍾斯太太。”我高聲說。
“生活好嗎?”琪琪問。
我微笑,搓搓手,“時間總是要過的,到時不妥的事情自然會妥當,信不信由你,事後看當時的情形,莫不是可笑的,是不是?”
“你真長大了。”琪琪驚異的說。
現在的我,碰上以前的琪琪,也就是一輩子的事,我相信是的。時間捉弄了我們。
“朱明呢?”琪琪關心的問。
“她現在與唐好得很。”我說,我想起唐那次為了她而來臭罵我,“你結婚了吧?”
“是的。”她微笑。
“怎麼想到來看我?”
她溫和的說:“我總是想念你的。”
我相信她,我當然相信琪琪。
“琪琪。”我叫她一聲,我想到了我們之間的過去,她的體貼,她的退出,都是溫馨的,忽然之間,我不覺得她是一塊冰了。
“你知道嗎,琪琪,我以前一直覺得你不容易接近。”
“那是我的失敗,與你相處三年,還使你有這種感覺。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中非常空虛。每個人都有了適當的下場,只除了我之外,我以後怎麼辦呢?
“你又來了,”琪琪熟絡的說,“看你的性格。”
“你丈夫對你很好吧?”我問她。
琪琪說:“我覺得你與朱明都是一路上的人,對生活上瑣碎的要求太高,一點點不如意都不容忍,非常的任性,當然我丈夫是對我很好的,因為我也對他好,不過是互相遷就罷了。”
“琪琪,你總是不忘教訓我。”
“對不起。”琪琪說。
“可以與我吃飯吧?”我提議。
“我只想看看你,說到幼稚,一年前的不辭而別,實在是很不成熟,這次見你,算是交代。”
“你的法律念得怎麼了?”我問,“在美國跟得上嗎?”
“美國完全是兩套法律,”她笑,“我根本沒有念下去,我婚後的職業是家庭婦女。”
“你——”我驚訝,意外,惋惜,震動,一句話說不下去。
琪琪輕鬆的說:“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頹然坐下,不知道想什麼說什麼才好。穿黑色短袍子的琪琪,琪琪竟放棄了功課,不可思議的人心,是什麼令她變得這麼厲害?
“我要走了。”琪琪說。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車,我已經搬回來了。”琪琪說,“我丈夫會在倫敦住上兩年。”
我心裡想,你回來,我卻要走了。
我到門口送她,風吹來,她的大衣衣角被吹起來。她的微笑也是雪白的。
我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與她說,但是忽然之間什麼都說不出了,沒有那種必要,我把手插在口袋中,回了房間。
房東太太送了茶來,很驚異我的女伴已經離去了。
我獨個兒坐在房間裡慢慢喝茶。
房間漸漸暖起來。
想到朱明,我的心猛地痛一痛。她將永遠使我心痛,因為我放她自由了,多麼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