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往南。
南去三十里,進入霍蘭山的西南支脈,這座屹立在河西草原上的的雄偉山脈,宛若群馬奔騰,奔出一個反“之”字形:北接敕勒川,山脈橫如“一”字,自東去西二百里;然後從上而下,捺筆下落“乀”,去九百里;又在南端折西,橫撇一筆去,延一百二十里,這一橫撇山脈被稱為“蕭山”。
因為蕭氏的經道堂在這座支脈山上,久而久之,便被河西士民稱為“蕭山”了。
蕭山下有河水,有灌渠,有田園,有果林,靠近山的田園果木都是蕭氏所有,耕種其中的有佃戶僱農,也有蕭氏子弟。
蕭琰騎馬經過時,便聽見遠近都有歌聲,目光望去:有提著漁簍,唱著“蕭山洲景如屏畫,魚羹稻飯常餐也”的襦裙老嫗;有騎在牛背上放羊,手裡拿著卷書的儒衫文生;有撩著袍襟,蹲在稻田邊寫寫畫畫的中年大叔;有挽著褲腿,在龍骨水車旁比比量量,又拿筆寫劃的青年;還有挽著褲腿,在田裡輪流換著鐵犁、鏵的粗布麻衣卻戴幞頭的老翁。
蕭琰看得驚訝。
蕭勰笑道:“那唱漁歌的,是你堂祖婆婆,著有《老子注《莊子解,咱們經道堂,還有河西各書院現在用的道學經本,是她的註解。”
蕭琰肅然起敬,“可是師古先生?”
蕭勍,字文英,號師古,是大唐有名的道學大家,人稱“師古先生”,大唐科舉書目之一的《道德經,是以她的《老子注為官方注本。
蕭琰讀的《老子《莊子都是這位堂祖婆婆的注經,那論解精闢,又透著自由灑脫的筆調讓蕭琰很是喜歡。
“那位牛背上讀書的,是你堂兄蕭璩,丙辰科科舉,明經科的頭甲頭名。”
蕭琰目瞪口呆,明經科的狀頭在這裡放羊?“……堂兄沒有去翰林苑,秘書省?”
蕭勰邊騎馬向前,邊笑道:“你堂兄中舉後在翰林苑待了一年,辭了官,在江北、江南州縣遊歷了三年,去書院聽學,也講學,半年前回了經道堂,在儒經堂做夫子。再沉澱兩年,可以去守仁書院做山長了。”
守仁書院是蕭氏在河西建的書院之一,各州都有一所,授以各家經學,又以儒學為主;另有巧善書院,以器利之學為主。
蕭勰下頜又抬了抬,指向那觀穗作畫的中年人,道:“那是你族叔,農學夫子。”回過頭來又笑,說,“田地裡試犁的是你族叔祖,墨學夫子。水車旁的是你族兄蕭錦,和你另一位學機關術的族兄,這幾年正在鼓搗著造水力鍛鐵機。”
蕭琰也聽得肅然起敬,“技精,近乎道。”
蕭勰看著她頷首一笑,帶著她策馬上山。
才沿著上山的馬車道騎了不到一刻鐘,便聽前方傳來激烈的爭辯聲,蕭琰循聲望去,是在斜前方的一座亭子,幾名青年正在辯論。
蕭琰聽了幾句,竟是在吵“世家應不應該限田免稅”,似乎贊成的還是多數……她眨了下眼,那亭子裡是蕭氏子弟?
蕭勰只一笑,道:“大約又是哪個夫子,佈置課後策論題了。”
蕭琰摸了下頭,“咱們不是世家麼?”怎麼在討論自個限自個?
蕭勰道:“《周易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這是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世間事物便如易卦,過分了便要走向不及,物盛則衰。世家也是如此,佔得多了,老天會收回去。漢末之亂是教訓。多少世族豪強,倒在黃巾之下?”
蕭琰聯絡叔祖前面的話,聽懂了。
便聽叔祖道:“你看大江大河,百年千年奔流不止。咱們世家,要做大江大河,源遠流長。水要進,也要流出去。別去做那圍湖,不停的圈壩,只往進,不往出,總有一天,湖太高了,將壩給沖毀了。”
“是。”蕭琰謹受教。
“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