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邊也在笑。
這邊是在笑,在縣城拐進試驗區的那個路口,一輛掛著省城牌照的出租轎車,裡面坐著的白雪,卻在抬手輕輕地擦著淚水。
“司機,開慢點。”白雪朝著司機說,因為這一條路,她太熟悉了,來到紅光大隊當知青的第二天,就跟楊楚生拉著板車,到縣城收糞水,走的就是這一條路。
“司機,到了。”白雪又小聲說,即使是現在的紅光村,已經跟十一年前完全不一樣,但那些還沒有建設的稻田,還是十一年前的樣子,她一眼就認得出。
司機收了錢,車子一調頭就走了。白雪提著行李箱,站在村口,第一眼就能看見,她們住過的那個祠堂。
楚生,我回來了。白雪的心裡又有喊,就是她想喊出聲,估計也喊不出。心裡湧起的,不是終於要跟他見面的激動,而是整整十一年,藏在心裡的酸楚。
是他!白雪的淚眼,從祠堂往她不知道在夢裡見到多少回的那個竹寮看,遠遠的,見到那一片茂綠的竹子下方,一個人影正在忙著什麼。雖然距離遠,但她就能感覺到,那個身影就是楊楚生。
盛夏的中午,村口只有幾個小孩在玩耍的嬉笑聲。這幾個小傢伙也感覺挺奇怪的,怎麼這位很漂亮的阿姨,一個人站在村口,兩行淚水卻在嘀噠地往下滴。
“阿姨,你找誰呀?”一個小孩還走近了問。
白雪看著這小孩,笑一下,然後搖搖頭,提著行李箱,又往竹寮那邊走。她是坐飛機直接到省城,然後找了一車出租轎車直接就來的。
一拐進通往竹寮的路,眼前的一切,更讓白雪感到熟悉。這一片土地上,十一年前,就是她跟楊楚生一起勞動,累了,讓他替他捏捏腳,累得哭起來了,有他伸手擦去她淚水的地方。
終於走近了,白雪看著竹寮一邊的竹子下面,楊楚生揹著她,手裡拿著鋤頭,正彎腰在修理著地面的身影。這身影,比十一年前更強壯,這背影,看起來充滿著剛毅。
“楚生……!”白雪想喊,但因為在哽咽,卻喊不出聲。
喊不出,只有淚水在流,這熟悉的身影,還有那道他們經常靠在一起,坐在上面的土坎,那斜坡還曬著她當時留下來的東西。
“楚生……!”白雪又喊,雖然還在哽咽,但是終於能喊出來了。
那個剛毅的背影也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
“砰”!鋤頭從楊楚生的手裡往地上掉,然後抬手揉著雙眼。
是白雪!楊楚生心裡一震,好像不敢相信似的,又揉了幾下眼睛。
是她,還是跟十一年前一樣,略顯蒼白的橢圓臉,那兩道彎得特別漂亮的細眉。就是一頭長髮也跟十一年前一樣,披在後面,在光亮的額頭上,扎著一條白色髮圈。
“白雪!”楊楚生終於也喊,張開雙手就跑。
“楚生!”白雪也喊,手裡的行李箱也往地上掉。
“楚生……!”白雪的身子,撲進已經分別了十一年的懷裡,又是喊出他名字之時,也禁不住一陣大哭。
楊楚生從來不流淚,就是現在,眼睛裡也沒有一點淚水,有的,卻是激動的光芒。
十一年前,從這裡出走,今天,又在這裡終於抱在一起。白雪的哭,哭出的,也是十一年來,那種痛苦的思念的發洩,今天終於能被他抱在懷裡的寬慰吧。
“白雪,你是一個人來的嗎?為什麼不把你的孩子也帶來?”楊楚生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笑著還問,不管怎樣,終於能抱著她,他就能笑。
白雪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搖搖頭,小聲說“我沒結婚,都是我舅舅在騙你的。”說完了,臉又埋在他的懷裡,又是哭。
楊楚生抬頭往天上望,他從來不流淚,但終於忍不住,有兩行淚水,從他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