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郡公被刺,不是件小事。
訊息不可能隱瞞下來,在刺客還沒逃走以前,青樓外的李家部曲已派人飛快稟報了國公府。
直到刺客逃走,李欽載身負重傷,事態已嚴重到無法收拾,李家部曲便趕緊將訊息送進了太極宮。
贊悉若聽著李家部曲的議論,心情愈發沉重,他知道事情已越鬧越大。
有過鬥爭經驗的人都知道,事情越小越容易操作,該瞞的瞞,該滅口的滅口,該湮沒的湮沒,一番操作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依舊是一片朗朗乾坤。
但事情若鬧大,知情的人多了,參與進來的大人物多了,事情基本就沒有轉圜的餘地,到了那時,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操作空間幾乎沒有了。
贊悉若知道今晚的變故已不可能瞞下去了,尤其是在李欽載受了重傷後,更不可能掩蓋事實。
然而此事他隱隱察覺跟吐蕃有關,一旦被查出真相,吐蕃必須要承受大唐天子的怒火。
刺客是誰派的並不重要,贊悉若是否無辜也不重要。
站在大唐天子的角度,管你們誰派的刺客,敢重傷我大唐的功臣,這件事就不可能輕易揭過。
大唐天子的眼裡沒有單獨的個體,只有“國家”這個整體。
刺客是個體,但刺客是吐蕃國內派來的,那麼這筆賬就要算在整個吐蕃國的頭上。
這便是帝王的邏輯,從不講究什麼冤有頭債有主,大唐的老大被招惹了,他只找吐蕃的老大。
贊悉若是吐蕃大相,對於帝王心術他當然不陌生。
今晚的事已上奏太極宮,那麼事情的發展已不由他控制了,這裡畢竟不是吐蕃的邏些城,他做不到一手遮天。
青樓已被李家部曲清空,巡城的金吾衛將士也收到了訊息,將青樓團團圍住,不準任何人進出。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雍州刺史和萬年縣令匆匆趕來,二人髮鬢凌亂,官服不整,顯然是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的。
兩名官員還帶來了負責偵緝查案的差役和仵作,進門先觀察案發地的環境,然後目光落在血泊裡的李欽載身上。
雍州刺史眼皮一跳,臉色有些蒼白。
長安城屬京畿地,刑名治安方面歸雍州刺史府管轄,遼東郡公在長安城內遇刺,而且傷勢如此嚴重,天子若怒而追責,他這個雍州刺史首當其衝。
抬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雍州刺史杜貞松沉聲道:“先救人,快請城內名醫為李郡公治傷。”
馮肅在旁邊冷著臉道:“早已叫了大夫,還用你說?”
雖只是小小的部曲隊正,但在雍州刺史面前,馮肅也沒什麼好臉色。
雍州刺史情知事關重大,也不跟馮肅計較,扭頭大聲道:“差役仵作何在?快查探現場,提取證物,速速偵緝此案,拿捕刺客!”
身後一群差役立馬行動起來。
一名身材短小,目露精光的差役不慌不忙地在青樓內轉了一圈,一邊走一邊觀察,然後將刺客射來的箭矢拔下,細心地觀察箭矢上的線索,又循著箭矢的方向走出門,找到神射手潛伏的地點。
最後差役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頓時面露深思之色。
贊悉若見狀心頭一沉。
那股吐蕃特有的檀香味,果然被發現了。
接下來的查案過程,贊悉若已懶得再看,他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線索已經被發現,真相還遠嗎?
重傷的李欽載已止住了血,但人還在昏迷中,被部曲們抬到拼起來的矮桌上,身下墊了一層厚厚的軟褥。
大半個時辰後,青樓外又傳來動靜。
這次動靜比較大,一群披甲禁衛開道,禁衛鐵盔頂上插著一支天鵝翎,正是宮中的羽林禁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