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寒夜,落魄歸人。
紫奴的隨從僅只剩下了人,包括她在內,每個人身上都受了傷,而李欽載以前見過的熟悉身影,此刻卻在人群中缺失,包括那個似乎對他有著若有若無敵意的尉託。
李欽載知道,缺失的那些人,永遠缺失了。
“都過去了,以後我保護你。”李欽載輕拍著紫奴的後背柔聲道。
紫奴仍在他懷裡痛哭,眼淚浸溼了他的前襟,冰涼透膚。
李治卻在一旁捧著鐵盆,顫聲道:“裡面,便是那新糧種?”
李欽載拍了拍紫奴的肩,道:“天子問話,你說一說。”
聽到旁邊的人竟是大唐天子,紫奴驚了一下,哭聲立止,眼神複雜地看了李治一眼,然後單膝跪地,行了一個異族禮節。
“亡國之人,拜見唐國天可汗陛下。”
李治一愣,這才仔細看了看她,但此刻他最關注的不是紫奴的來歷,而是他手裡的鐵盆。
“裡面是新糧種麼?”李治再次問道。
紫奴哽咽道:“是。”
李治小心翼翼地道:“能否將它從土裡取出來,朕看看模樣。”
李欽載笑道:“若臣所料不差,裡面應是一種名叫‘番薯’的新糧食,番薯沒那麼金貴,陛下想看,小心拂開土面便是。”
李治心跳加速,親自用雙手將泥土拂開,一直挖到中層,赫然發現幾顆暗紅色的小果實。
李治仔細端詳它們的模樣,喃喃道:“它們……便是新糧種?是埋在地裡結果的?”
李欽載也看到了它們的模樣,愈發確定它們其實就是番薯,心中亦不由一陣激動。
不誇張的說,華夏的文明因為它,而狠狠往前邁了一步。
幾顆小果實靜靜地躺在鐵盆裡,上面冒了幾株萌芽,李治雙手捧著它們微微發顫,彷彿捧著大唐的整座江山社稷,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陣不合時宜的氣流會傷害它們。
李欽載卻沒那麼謹慎,伸手接過那幾顆小果實,拈在手心仔細看了看,湊近聞了聞味道。
李治眼巴巴地看著,表情很緊張,就像自己剛出生的孩子落在他手裡一樣。
直到李欽載用手指甲在果實上劃開一條小口,打算看看裡面的肉色時,李治大驚失色:“孽畜住手!”
李欽載一愣,好熟悉的稱呼,他從哪兒學到的?
李治將幾顆果實搶了過來,不滿地瞪著他:“沒輕沒重的,全天下就這麼幾顆糧種,若被你傷了根,殺千刀都不解恨!”
“陛下,它沒那麼脆弱……”李欽載苦笑解釋。
“那也不行!畝產五千斤,它就是朕的寶貝,大唐的鎮國之寶!朕都恨不得將它供在太廟,配享世代香火。”
愛憐地輕撫著手中的番薯,李欽載的目光柔情似水,彷彿對待大齡熟婦情人般溫柔,表情特別瘮人。
“景初,它真有那麼高的畝產嗎?伱確定?”李治仍然忐忑地問道。
“臣確定,而且只高不低。”李欽載肯定地道。
李治長長撥出一口氣,道:“若真如此,景初為社稷立下的功勞……朕都無法估算,千秋萬代之幸,皆是景初所賜。”
“景初,你積下大功德了,朕……都不知如何賞賜你了,”李治眼眶不知為何紅了,語氣都帶了幾分顫抖。
“有此一物,朕無愧於大唐子民,無愧於先帝打下的江山,朕自登基以來,朝臣世人皆拿朕與先帝比較,他們的口中,朕處處不如先帝,說朕是平庸懦弱之君,不肖乃父,先帝將江山託於朕,實不知吉凶……”
“這些年朕勵精圖治,從不敢絲毫懈怠,從不做一件昏聵之事,為的就是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可登基十餘年來,天下非議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