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弩手一口氣沒喘過來,只聽得肱臂呼啦聲響,鐵彈平飛了出去。片刻的短暫,眾人卻覺得永生永世般漫長,瞬息即逝的軌跡竟然成了永恆的定格。
直到轟隆聲響,熊熊火焰在海上燃起,眾人才醒過神來,看見那顆鐵彈準確命中鱗尾。自然的惡魔在人類智慧的偉力下,遭了重創,光芒奪目的金甲掉落多處,創口鮮血淋漓,尤為嚴重的是,鱗尾被炸中的地方白骨隱現,險些就要斷成兩截。
公蛟似乎被打懵了,忘了疼痛,怔怔地回首看著傷口,難以置信鄙弱的人類竟然能傷害它。
眾弩手擁抱成一團,底艙的水手也聽到訊息,全船歡呼雷動。一個炮手敬畏地問道:“艦長大人能射得這麼精準,為何不一早動手?”虞佳仍在注視著公蛟,曼聲答道:“固欲張之,必先弱之;固欲取之,必先予之。一早發炮,以公蛟的機敏,肯定能避過。只有將它的防備降到最低,才能一炮命中。”
炮手恍然明白道:“一直轟擊兩邊海岬,也有削弱它注意的原因……”話沒說完,卻被虞佳揮手截斷。只見那公蛟突然轉過頭來,卻沒有痛嚎出聲,大眼中只是冰冷的光芒,在人群中不住搜尋著。
炮手與它的目光一觸,只覺身子掉入冰窟裡,冷冷地一顫。幸好一閃即過,他才能仔細去看,卻發覺公蛟遊移的目光定住了,正落在他旁邊少年身上。
虞佳神情鎮定,身軀穩穩地立住,有若巍峨的鐵塔。炮手在他身上感覺到了老島主特有的力量。這少年也目不交睫地與公蛟對視,良久,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就是老子,畜生!”
聲音不大,卻似穿透了風浪,公蛟終於仰天發出一聲蒼勁的長嘯,也不顧受傷的鱗尾,一甩一擺,緩慢地遊了過來。眼睛仍死死地盯著虞佳,內中的冰冷陰毒,足以將整個西海凍成冰窟。
陽光照耀下的眾人瑟瑟發抖,不敢與之對視。
只有虞佳鎮定自若,他似乎從曦神的光芒中獲得非凡的勇氣,即使正面交鋒,也絲毫不遜於公蛟。
麗日心法仍在體內高速運轉,浪頭的每一次拍擊,公蛟的每一次遊動,都清晰地呈現在他腦中。他左手挽著肱臂,網兜裡早裝入了鐵彈,只等一鬆開,便會轟擊出去。但他仍在調動著角度,細微幾不可察覺。
一人一獸目光糾結,只有一方死亡,才可終結這場意志的交鋒。
一個弩手突然失聲喊道:“艦長大人,再有半里,就要退出海岬了。”原來破浪號在不斷前行,不覺間就要穿出這道狹窄的海灣。
失去這道天險地利,一旦蛟龍入海,縱橫肆虐再無拘束,即使重傷在身,也可以輕易對付他們。所以這半海里的路程,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虞佳卻置若罔聞,手指也不顫動一下,仍在緩慢調動肱臂。這是一場意志的決戰,狹路相逢勇者勝。人類在抵抗海患時,機械終究只是輔助,最重要的還是意志與勇氣。老島主言猶在耳,眼前的場景也證明了他的話。
一船人的獵殺,最後變成了一個人的戰爭。
用血肉之軀阻擋黑風號的艦長、在沖天火幕中一往無前的祭師、老島主那一片安詳而翩躚的褲腳……種種情狀在虞佳心中倏忽湧過,他彷彿是沉入了茫不可知的世界,直飛向曦神永恆的光芒。這一刻,他看見了老島主微微笑著,法令紋舒展開來。
此刻落日西斜,由於海岬的阻隔,海灣內被陰暗籠罩。破浪號將將駛出的時候,大蓬的陽光射了下來,歷劫餘生的船身散發出光芒萬千。公蛟乍一見光,本能地眯上了眼,等它適應過來時,看見那個少年微微一笑,撫在肱臂上的手陡然撤開。
那一顆鐵彈分毫不差,算準了它前進的勢頭,直炸向它的頭顱和尖角。似乎無論如何,也無法避開這顆鐵彈的勢頭。它仰起頭望了望天,今天的陽光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