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桃花島,這裡早已人去樓空。我四處的尋她,天南海北,天上地下,日裡夜裡,一刻不停的尋她。總覺得,那個毫無生氣的她,只要一刻看不到,就會永遠的煙消雲散。
事實確實不出我所料,那日心口忽然一痛,似一把錐子直刺了進去。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感覺,我卻清楚的看到了她被圍困於營帳之中,傲然一笑,將髮簪全力的刺進了心口。
胸口略略的抽動,我依著那一瞬間捕捉到的慘烈氣息,在下一個瞬間便真真趕到了幻象的現場。看到她被個軍官抱在懷中,渾身浴血,只覺得整個人火燒火燎一般。能力再次不受控制的發作,抬眼之間掀起呼嘯的狂風,捲起飛沙走石,將這些人,這些物,統統吹到天涯海角。
重新擁她在懷,我卻不知該如何醫治,四處狂奔的想尋到能救她的方法,她卻悠悠醒來。那等微笑,如雨後新荷,潔淨,並且清新,就像是卸下滿身枷鎖,雖然無力,卻是無比的滿足而輕鬆。
我停下了腳步,安靜的注視著她,見她緩緩抬手,摸上我的臉,柔聲軟語的說:“藥師,你來了?”
心臟略微的縮緊,我躊躇良久,告訴她:“我是你的九兒……”
她面上略有失望,隨即又閉了眼,悠然吐出一口氣,微弱的低吟了兩聲,說:“九兒……是啊……我的藥師早已不在了……九兒……回桃花島吧……”
“好,我們回桃花島……”抱緊了她,我御風疾馳,感覺她在我懷中漸漸冰冷,目中似有什麼隨之融化,幾乎溢位了眼角。
生既是死,死既是生。她今生,就這麼去了,痛或者喜,都暫時的告一段落。只是不知,來生,還會不會再次見到她。她讓我帶她回桃花島,那麼,只要一直守在這裡,是不是終有一天,還會相遇?
我不求她能對我溫柔片刻,只要能一直的伴著她,守著她,溫暖她,保護她,便已心滿意足了。
她的屍身,被我安置在了清湖底,日日的坐在她身旁,看著這美麗的皮囊逐漸趨於透明,逐漸散至水中。我想不通,她為何一定要如此的決絕。我想不通,她為何一定要這般的投入。今生徹頭徹尾愛的這麼深,來生又該如何忘卻?守著孤寂的回憶度過一生又一世,她難道就不怕自己會瘋掉?
參悟不透的因,參悟不透的果。因緣二字,誰又能說的清楚?當局者,向來迷惘,而旁觀者,又可能明白局中人的處境?天道使然,或許連天自己也不明白這天道到底是什麼,而我與她的因緣,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後來,我去了人間,想要體會她輪迴的艱辛,便也化身成各種模樣。想要學著去愛,想要學著去恨,凡人有的,我全有,父母,妻兒,無一不曾空缺,但是,再沒有誰能激起心中的波瀾。
我想,或許,我確實天生無情無慾,因為在這人間,我找不到自己的緣。
我想,或許,我的緣只牽在她一人的身上,只因我所有的情緒,只有她能啟用。
也許,我的愛,我的恨,在我沒出生的時候,便已定下。愛,是因為她,恨,卻是因為我自己。這愛恨的糾纏,這因緣的造化,將我與她牢牢捆在了一起,我想,終有一天,手中的紅線會浮現在她眼前,終有一天,我與她都能修成正果。
千百年後,我應了她的要求,轉生為人。她說,只要有緣,願以真身於我一世夫妻。我終於悟了,在她的心中,我到底還是不同的。並非是她的一場夢境,而是真實的愛人。
魂相牽,心相連,跨越千年萬年,總歸會有重合的一刻。
我站在靈界的輪迴臺前,握緊了雙手,雖然手心空空,卻充實的抓緊了手中的紅線。一世夫妻,千年修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會再讓你受到些許傷害,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為你成人,終不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