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舟大江,他曾談笑用兵、彈指破敵,助她殺出鐵血之路;躍馬逐敵,他曾振劍傲嘯、縱橫殺場,揚眉一笑折千城。
踏明月、登險川,他曾迎風縱酒、指點江山,飛揚身姿奪日月;花雨落,星滿天,他曾挽劍成水,淺笑溫柔,翩翩風流傾心魂。
三年復仇,三年征戰,三年兄妹,三年情分,光陰似水血如花……他站在地獄之路的盡頭,周身光亮耀目看不清容顏,她每前進一步,都能感覺出腳下大地的塌陷,彷彿無數流沙消逝,巨大的黑洞等待在人所未見的地方,明與暗、光與影,都已註定深陷,終將不復存在。
縱知是飲鴆止渴,她仍必須選擇,以一人身,換千人生,以舊國亡,換血脈存。劍指帝都大門的一刻,她清楚明白將開啟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九夷族以及自己的命運即將如何,然而義無反顧,直到遇見了那個人。
淡淡青衫淡淡笑,冷冷風華冷冷眸。
三年前不共戴天之宿仇,三年後卻可能是九夷族掙脫命運的契機。
終始山下精兵強將,洗馬谷中劍懾萬眾,她從那人眼中看清一條道路,將月華石雙手奉上時她已下定決心,哪怕面前當真是毀家滅國的兇手,這臣服的一步也必將邁出,只因九夷族要面對的,是那鋒芒無雙的少原君。
“師兄他自然會對今晚之事有所懷疑,但懷疑並非確定,他絕不會因此對九夷族有任何舉動。”略略靜默之後,且蘭收回目光說道。
“哦?殿下何以如此肯定?”夜玄殤問。
且蘭抬頭笑了一笑:“我敢這樣認為,是因有人已替我佈下局勢,無形之中牽制了皇非。”
那個人,從來行事都是不動聲色,卻唯待九夷族之事不同。九哀之禮,浮翾之劍,裂土封王,盛寵君恩,面對王族昭然於世的安撫,少原君只要不想令九夷族傾向王族一方,必要和且蘭保持良好的關係。夜玄殤何等人物,稍加思索便悟到其中緣由,說道:“那佈局之人,亦是殿下今晚出手相助的原因吧?如此說來,他之於殿下應該更勝少原君幾分,但依我所見,偏又覺未必如此。”
且蘭靜靜看他:“三公子何出此言?”
夜玄殤道:“君府中的造兵場乃是重要機密,皇非與你同進同出,可見對你的信任非同一般。烈風騎向來唯少原君之令是從,卻因你一個手勢做出清場的舉動,說明他們很清楚你在君府的地位。”非但如此,那傳承寇契大師衣缽的宿英,皇非因他不肯為楚國效力,已生處決之意,且蘭明知他是東帝手下寇十孃的師兄,卻偏偏袖手不救……
“玄殤不知殿下究竟心在何人、意欲何為,思之十分費解。”
且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想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竟連她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未曾錯過,微笑道:“三公子好利的眼神,但你的問題,卻像要人選擇是橫劍自刎還是飲鴆自盡,換作公子你,又將如何?”
隨著江中波浪起伏,舟船微微輕晃,在一道道暗流與漩渦間保持著巧妙的平衡,迎風破浪,逐流而下。艙中燈火投照下幽麗的光影,江霧緲緲,在女子皎然如玉的眉目間瀰漫開一點優雅的蒼涼,然而那目光卻有著清徹如水的平靜。夜玄殤似是一愣,隨即輕聲讚道:“說得好,殿下這比喻當真貼切!”
且蘭道:“三公子知道我的答案了?”
夜玄殤笑道:“玄殤感同身受。”
半空中四目相交,燈火的影子輕輕一跳,且蘭抿唇淺笑,轉向彥翎:“金媒彥翎嗎?”
彥翎一直抱臂靠在船艙上聽他兩人說話,此時抱拳笑道:“正是在下,方才多謝殿下留情,我才保得小命。”
且蘭微笑點頭:“你若真想保住性命,便該速速離開楚都,近期內都不要回來。師兄他若是決意追查下去,可不會因為少衝山之戰你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