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來大約五、六日後方能到達連雲,而她離開田莊的日子,也將臨近了。
緩緩摩挲著棉被上的布料,秦素神情漠然,指尖所及處,是兩本薄薄的書卷。
阿豆此刻正在找的,應該便是這兩卷前秦珍本:《歲華紀麗》與《饗貨志》。
前世時,秦素直至回到秦府被姑母秦世芳問及,方才察知這兩卷珍本不翼而飛,所幸另一卷最為珍異的《許氏雜篡》,因一直收在裝舊衣的箱子裡,連秦素自己都忘記了,於是幸得儲存。
只是,這本記載著前秦風流人物玄談的古書,帶給秦家的卻非福運歡喜,而是秦氏滿門厄運的開端。
秦素微微側首,望向窗外。
薄暮、煙雨、寒窗。
瓦簷上滴落的雨珠敲打著地面,將阿豆弄出來的些許聲響也隱了去。
屋中光線已經很暗了,書上的字跡漸漸辨別不清,阿豆終於站起身來,胡亂將紙條塞入懷中,洩憤似地踢了櫥架一腳。
“咚”,不算太大的一聲,床帳裡的人卻動了動,像是被驚醒了。
阿豆臉一白,飛快地轉出床尾,掀起紗帳,頃刻間,一雙親切而乾淨的笑眼,溫馴地攏上了秦素的臉。
“女郎醒了,可要起榻?”阿豆語聲輕柔,手上已經利索地動作起來,將紗帳掛去一旁的帳鉤。
秦素揉揉眼睛,嬌懶地“嗯”了一聲,妍媚的臉上神色如常。
阿豆心頭鬆了鬆,殷勤上前,扶著秦素半坐於床沿,又去盆架處絞熱布巾。
“方才是什麼作響?”秦素懶懶欠伸一記,隨口問道。
阿豆絞布巾的手停了,轉首時已是一臉惶惑:“女郎恕罪。我不小心碰了盆架,驚擾了女郎。”
“如此。”秦素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四顧一番,最後目光定在了櫥架處。
阿豆的臉又白了,絞布巾的手指緊緊攥住,神情有些不安。
驀地,秦素伸臂向櫥架一指:“我要在這上頭掛幾隻葫蘆,阿豆,你明日弄來。”清脆的聲音,若鸝鳥兒歌唱,歡欣愉悅。
“葫蘆?”阿豆回了回神,捧過布巾,小心地替秦素拭面:“女郎要葫蘆作什麼?”
“玩。”秦素只答了一字,滿臉興致昂揚,捲翹的睫羽掀動如小扇,雙眸似水中剔透的墨玉,清凌凌地泛著歡喜。
阿豆不著痕跡地凝視著她。
無知稚兒,也不過如是。
她有些微嘆,不知是慶幸還是輕視,抑或只是不甘,心底裡的情緒翻了幾番。
然她知曉,秦素慣是脾性暴躁、抓尖要強,最厭下僕違逆。與阿豆一同服侍秦素的阿妥,便是因為太過忠直,不討人歡喜,便被攆去了廚房。而阿豆則事事順從,就此一路高升,如今更有大好前途。
想著那件大事,阿豆的心緒頓時平了,溫順地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很快便到了掌燈時分。
秦素今日看來心情甚好,用罷了飯,她竟又起了新的興致,拉著阿豆去廚房,好奇地一件件翻看廚房裡的物事。
第003章 三分三
阿妥正在廚房忙碌,見秦素進來,驚得手足無措,急急在圍裙上擦淨了手,又緊隨在她身後細聲苦勸:“女郎離柴火遠些,前日才燻壞過身子……油壺也沒什麼好看……菜刀還是勿要拿了……鐵鏟很重,女郎放下為好……”
聽著她小心翼翼的聲音,秦素的眼底,漸漸有了些潮氣。
阿妥一直待她極好,緊緊地護著她。前世秦素回府後不幾日,阿妥與丈夫福叔也跟著回去繼續服侍。不過,未出一年,福叔便因偷盜財物被當階棒殺,阿妥卻是投了井,屍首過了一旬才被尋到。
身為阿妥夫婦的主人,彼時的秦素一心只想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