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齡苦笑了一下,攤手道:“我一直窩在江府,對這位鐵面郎君的瞭解,也只流於表面,請主公見諒。”
說到這裡,他的面上便又現出了幾分遲疑,將手撫著腰畔的一枚玉,沉吟地道:“說來也是奇怪,通常情形下,那薛中丞肯定一早就上本彈劾主公了,只他這一次卻表現得異常沉默,委實叫人不解。”
桓子澄聞言,眼底深處飛快地閃過一些什麼。
蘇長齡並沒注意到他的神情,仍舊在蹙眉沉思。
“罷了,薛中丞那裡,再等兩日,他應該就會有所動作了。”桓子澄驀地說道,語氣和以往一樣地平淡,“我桓氏突遭大難,他此刻的安靜,不過是給我幾天時間,讓我緩上一緩,以便聚集力量,迎接那一輪又一輪的彈劾。”
這話說得蘇長齡笑了起來,揖手道:“主公此言有理。桓、薛二姓同列七姓,這一點香火之情,想必他還是要顧念的。”
桓子澄的分析的確也算有理,且以蘇長齡的推斷,鐵面郎君是肯定會有所動作的,所以他也不急。此時他便又道:“總歸那匾額已經賜下來了,我們這邊已然佔據了主動,就算沒了薛允衍這個外力推動,主公也完全可以自己主動請纓,來上一出“泣血求戰”的戲碼,弄個血書什麼的,其結果也是一樣的。”
“不可。”桓子澄立時說道,面色極為沉冷:“此事,我不可使半分力道,否則必惹人生疑。先生也需謹記,我桓子澄,必須是‘被迫’前往泗水,方才可行。”
蘇長齡略一沉吟,瞬間恍然,不由點頭嘆道:“主公深謀遠慮,僕遠遠不及。”
桓子澄說得一點沒錯。
中元帝本就多疑,但凡桓子澄表現出一點主動,則他一定會懷疑桓氏有別的目的,屆時,他說不定就又要想出什麼別的法子阻擋桓子澄去泗水,那於他們的大局就極為不利了。
“吾所求者,乃是親臨泗水、領兵上陣。”桓子澄的語聲驀地響了起來,依舊冰冷如昔:“往後一段日子,我便等著天下百姓的唾罵便是。”
蘇長齡目注他良久,躬身說道:“主公忍辱負重,僕誠心服氣也。”
桓子澄淡然一笑。
他心下知曉,經此一事,這個天生反骨的蘇長齡,應該能消停上好一段日子了。
月華如洗,鋪陳在桓府偌大的庭院之中。蘇長齡踏月而來,又乘月而去,仍舊是由孟宗親自相送的。
目送著他們的身影在月色中漸行漸遠,桓子澄的面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呂時行那裡可有訊息?”他問道。
啞奴一直陪伴在側,此時聞言便上前兩步,恭聲道:“日前白鬼傳信說,呂將軍已然表明態度,願聽主公調遣。”
桓子澄勾了勾唇:“他向來識時務得很。”停了一會,又蹙眉問:“此前,我曾命白鬼徹查墨家潛入大陳一事,此事可有下文?”
啞奴的面色沉了沉,語聲漸低:“回主公,白鬼回報說,這條線查到一半就斷了。”
桓子澄轉頭看向了他,冰冷的眸光凜然如刀:“此話怎講?”
啞奴再度躬了躬身,低沉的語聲似被夜色浸染:“白鬼回報說,他順著墨氏子弟潛進大陳的路線一路往下查,結果卻在新安那一帶斷了線,他四處尋訪亦是無果,那群墨氏子弟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
第923章 何日還
桓子澄的面色越發凜然,往旁踱了幾步,便將衣袖輕輕一揮:“加派人手,繼續查。”
啞奴沉聲應諾,便沉默地退去了一旁。
桓子澄亦不再說話,只負手仰望著夜空。
曲廊之外,月華如水,幾粒星子綴於天際,閃爍著清冷的光。
桓子澄出神地看著,面色漸漸有些恍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