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娘見洪綃心神不守的模樣,探了匕首又要去殺她。冷不防被洪綃抓住手腕,她受傷之下,竟然掙脫不得。
洪綃盯著葵娘,頰旁梨渦旋旋,如同少女時一般純真開懷:“葵娘,你記得我們結拜時候嗎?我們立下誓言,說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一丈紅嫌我們無趣,說她大著我們好些年,獨自走了。可是我仍舊將她算在了裡面。”
葵娘心中一突,驟然間升起一絲不安,她往後撤著身子,向洪綃道:“我和你已經勢同水火,還算個什麼姐妹!”
洪綃卻恍若不聞,恬然笑道:“葵娘,你陪我,一同去找一丈紅罷。”
她說完這句話,撐在圍欄上的手臂猛地用勁,將那日久年深,本就已經有些腐朽的木欄生生抓下。
斷落的木欄落下了深淵,倏忽間便不見了蹤跡。
洪綃一隻腳退下了涼亭的石臺,大雨的溼氣濡溼了她的黑髮與半邊衣衫。接著另一隻腳也落了下去,身子斜斜地,往後倒下。
葵娘被她抓著手臂,另一隻手空空蕩蕩,也無法抓住周遭的物事來維持平衡,被她這樣一拉,也順著這樣的力道,往下傾倒。
她的面孔朝下,便能看見,那水氣騰騰的峽谷,不見半分實地。
作者有話要說: 洪姐姐終於壞掉了
☆、故舊(五)
漫天的雨水從頭頂落下來,打在臉面上,就像是冰雹一般,有些疼。
衣裳一瞬間全都溼透了,貼在身上,沉甸甸,拖著人往下落。許多雨水滴進眼睛裡,刺得人眼睛生疼。
洪綃閉上眼,盈滿了眼眶的雨水便順著臉頰滑落下去。
身後的虛無,這時候卻令她如同歸家一般的安寧。
就像是從前,從山上滾落,師父一定會在身側,牢牢的撈住自己,帶回草廬裡頭醫治。
因為有著足以信賴的親人守在旁側,所以不論遇著什麼危險,都並不會覺得太過害怕。
一丈紅從前總說,是她們將洪綃嬌慣壞了。以為世上不論什麼樣的事情,都能容著她任性。
對,是任性。
相思不願相信洪綃的不安分,是因為洪綃通身氣質淡然,溫潤寧和,旁人瞧來,也覺得是一個足以信賴的人。
可是洪綃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她被師父與一丈紅縱容慣了,性子裡更像是一個恣意妄為的孩子。她太過隨性,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灑然便去了,極少會猶豫踟躇。
正如現在,她認定了一丈紅就在旁側,因此便這般輕巧的以命試探。倘若那暗中之人當真不是一丈紅,她這般跳下去,也毫無悔意。
同年同月同日死,她心裡當真存了這樣的念頭,並非刻意去嚇葵孃的。
一丈紅從前嗤笑過洪綃幼稚,她道:“我大著你十歲,大著葵娘十二歲,你們兩個人與我同年同月同日死,豈不是平白少了十幾年?”
洪綃卻不以為意:“所以你得好生將養自己,令自己多活上幾十年,豈不和我們一般了。”
一丈紅執意不肯,傲然地拂袖而去。
所以所謂的結拜,實際上只有洪綃與葵娘。
一丈紅走的時候,洪綃暗地裡也松過一口氣。洪綃其實早曉得自己身體的狀況,師父是怎樣走的,自己也將會怎麼走。自己的情形比師父更加不容樂觀,將來,只怕比師父走得更早。
以一丈紅的本事,她一定會比自己活得更久。
洪綃打定主意,倘若自己快死的時候,一定要藏在一處誰也找不著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知曉,然後靜靜地獨自一個人死去。
所謂的誓言,其實也不過只是一種形式罷了。
便是當年劉關張桃園結義,也不見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