艇內送話器傳來新任航海長馮吉的聲音：&ldo;報告艇長，潛艇到達第一指定座標點！&rdo;
&ldo;明白了！&rdo;江白激昂的思緒被打斷，大聲說。
焦同在半明半暗的夜氣中望著江白。由於這是一次例行巡邏性質的遠航，9009艇不準備迴避遊弋在太空中的眾多軍事衛星，相反還要有意讓它們發覺。按照計劃，它將從離開外港之時起實施長距離的水面航渡。現在潛艇到達了水面航渡的起始點。
&ldo;全艇進入水面航渡部署！&rdo;江白髮出命令，回頭對焦同，&ldo;政委，你下去，今晚我值第一更！&rdo;
他的眼睛在淡淡的月光下閃著藍色的波光。焦同望見了，他忽然理解了這樣的波光。
&ldo;好吧！&rdo;他說著，下到了艙內。
應當讓這年輕人值第一更。這是他作為艇長的第一次遠航，也是他的航海生涯的開始。
潛艇加速，破浪行進。與水下航行比起來，潛艇水面航行，將飽受顛簸之苦。
&ldo;趙亮，拿雨衣和繩子來！&rdo;江白低頭向艇內喊一聲。
話音未落，訊號兵趙亮的腦袋已露出了升降艙口。
&ldo;艇長，早準備好了！&rdo;趙亮說，牙齒在月光下發出粼粼的白光。
江白穿上雨衣，將全身裹嚴，只露出頭部。趙亮熟練地將他捆在艦橋上。
&ldo;緊不緊？&rdo;
&ldo;不緊？&rdo;
&ldo;要不要再緊緊？&rdo;
&ldo;不要了，正好！你想勒得我不能喘氣嗎？&rdo;
&ldo;我哪敢呀？你如今是艇長了！&rdo;趙亮高聲大氣地嚷，笑。海浪的呼嘯音狂烈起來，他們都得大嗓門說話才相互聽得見。
&ldo;你還愣著幹什麼？下去吧！&rdo;他對趙亮說。
趙亮又呲了一下粼光閃閃的牙，幾乎立即就從升降艙口消失了。
&ldo;真麻利，這小子……&rdo;江白一閃念間想。
l城的燈火早已望不見了。無際的大海翻騰著怒濤，迎著艇首小山似地湧來。浪花從幾十米的遠處凌空飛濺，鞭子一樣抽打在艦橋上，抽打在他的身上和臉上，讓他立即就忘記了趙亮。你的任務是警戒。他對自己說。警戒，這就是說，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畢業前隨y城8334艇實習時就聽嚴嶽峰艇長說過：只有在地圖上，別人才承認這片海洋屬於你，事實上，別人更相信自己的海洋兵器。你隨時都有可能與他們相遇。
那就來吧。江白想。來吧。他覺得自己的興奮正像海中的浪峰一樣越升越高。一道大涌又過來了，潛艇像登山運動員躍上峰脊一樣爬上了湧峰，隨即便跌進了湧谷。那就來吧，江白想著，一把抹去臉上的海水。眼前又浮現出不久前離港時回首望見的l城的萬家燈火。今夜在那些燈火下歡樂和悲傷、幸福和痛苦的人們，沒有誰瞭解此時此刻，一條中國潛艇正在為數眾多的異國的軍事衛星的嚴密監視下開始遠航，它隨時都會在自己的藍色海疆或途經的公海上與異國潛艇遭遇，不管你是否將對方視為敵手，別人都正在將你視為潛在的攻擊目標。即便他們沒有發起事實上的攻擊，他們也在內心中發起過攻擊。他的腦海里倏爾又轉向另一個方向：和平。和平是什麼？和平的一種解釋就是一部分人知道的或正在進行的事另一部分人聞所未聞。另一部分人活在自己的職業、家庭、社群、城市之中，活在自己的喜怒哀樂生死病老之中，活在自己大大小小的成功與失敗之中，自己的有限與無限之中。他們不需要知道。知道得太多至少會驚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