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
“好。”沈夜深沉的目光降在他臉上,微微閃動,似乎有許多話要講,最後卻只出來一句:“何時往紀山?”
“若師尊方便,明日即可啟程。”
“那便明日吧。”
翌日天氣爽朗,也無風雨也無晴,湖上波平如鏡,天光水色相映,空中雲層靜默,目光掃去只覺渾然一體,恍若遺世穹宇。偶爾,兩片紅葉打著旋子落下,輕輕貼到水面上,帶出隱隱漣漪,湖中游魚迎上來,往那紅葉底下一啄,倏忽又沉下去,看不到了。
一早,兩人整裝完畢,謝衣沒了桃園仙居圖,便翻出一具舊年所做的偃甲車,用於裝載行李,也可免除些路途勞頓之苦。若按他原定的路子,必是自己孤身出門,輕裝速去速回,不過此番有沈夜同行,他又不便動用靈力,難免要多顧慮一些。
倒是沈夜看他這樣,只說無妨,叫他無需太過顧慮自己。眼下靈力雖還不可用,但身體的康復進展已出乎他意料,尤其關於濁氣一事……
此前在流月城中,沈夜因有神血庇佑,加之絕不願受礪罌制約,因此未沾染魔氣,這令他對世間濁氣並無抵禦之法,每次下界都靠一身絕世修為與之對抗。然人力有盡而濁氣滔滔,每次下界,沈夜皆來去匆匆,一為事務繁忙;二來,也的確難在下界久留,即便濁氣不能傷他根基,至少會激發病痛,多有不便。
對此,謝衣也有考慮,接回沈夜後,他便在靜水湖結界中融入了淨化之術,盡力減少下界濁氣對烈山部人體質的影響,幾個月下來,效果也還頗為可觀。然而,即便傾盡謝衣修為,也只能在這結界內給沈夜構築一方清氣鼎盛之境,一旦離開,依舊是惡世五濁,奢華迷亂。
這也是謝衣執意要往巫山取回司幽神珠的緣故,神珠內蘊幾重上神靈力,完全可融合推動沈夜修為,徹底根除濁氣對沈夜的影響,越登仙之境,向穀神而棲,清氣濁氣,幽冥碧落,皆可安然處之。否則,若沈夜終身只能被拘禁於靜水湖居所內,豈非生不如死?而謝衣要沈夜活著,豈非又成了對他的刑囚懲戒?
前夜,謝衣再度詢問沈夜,是否已可抵禦濁氣侵襲,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才真正定下了今日之行。
看謝衣思慮這般周詳,沈夜倒把一些話吞了回去,打算過些日子再透露。事實上,自吸納司幽神珠後,他每日都能察覺多年疾患正在康復,更有幾層神力時時運轉周天,暗地裡晝夜不停地伐毛骨髓,竟讓他隱隱恍如新生一般,待四十九天期滿後,修為怕是又將大為精進。
若當年便有此神力,區區礪罌何足掛齒,就連那最後妄圖帶走礪罌的魔物,也可令其一擊而潰。
只可惜……這世間何曾有過“如果”,做那般想法,倒是自己痴惘了。
過去便是過去,永不再來,沈夜立身今日,便當做今日觀想。
心意轉動間,謝衣已收拾停當,那偃甲車先踏水而去,停在岸邊等待兩人,謝衣則將結界開啟,同沈夜並肩向外。
終於踏入結界外的人間,久違了。
距上次下界不過數月光景,沈夜卻有恍如隔世之感,從某方面講來,的確也是再世為人。
看謝衣這就要走,他叫住徒兒,吩咐道:“將居所結界再加得穩固些。”
“唔?師尊可是有什麼顧慮?”謝衣本想就這般,反正結界並未完全撤去,人不在家,房內也無甚需要刻意鎮守的寶物,以往每次出門都如此,從並未生過禍事。
沈夜緩緩搖頭,倒也沒什麼顧慮,只是身於流月城,做了大祭司,大半生都是在傾軋與陰謀的交鋒中度過,遇事總會多謀劃兩步,也不知不覺中鍛煉出了一種說不清的直覺,令他事事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心裡……似乎有股難以言喻的不安定,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