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入雲深處亦沾衣(二)
昔蕪不是個喜靜的性子,是以這大半天的時間;她便託著腮坐在那石凳上;看著夙傾涯長袖挽起,對著那一堆石頭忙活起來。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著話;夙傾涯也會回他,不過;他若是不回她昔蕪或許還能將這個話題同他繼續講吓去,可他回了,卻叫昔蕪如論如何也接不上話來;遂只好又換了個話題。
比如,昔蕪問他:“你平時都做些什麼?”
夙傾涯答:“想到什麼便做什麼。”
“比如?”
“睡覺。”
“……”
再比如,昔蕪問他:“你這石階是用來記時的;那麼;應當還沒有人走過吧?”
夙傾涯打磨著手中的石塊,道:“怎麼沒有?”
“比如?”
“我。”
“……”
最後常常換得昔蕪一陣沉默,不一會兒的功夫,夙傾涯便停了手上的動作。他放下袖子,昔蕪方才看清,原來他方才開鑿打磨的東西,竟然是一個石凳。夙傾涯搬了石凳在昔蕪對面坐下,昔蕪這才發覺,這屋子到院子的陳設,很明顯都表明這裡只住著一個人。譬如一張床,一張案几,一個板凳,一個杯子。
只是,一般來說,他們這樣的人,若是差個板凳,一揮手便是了,哪裡還像夙傾涯,要親自拿石頭鑿一個出來?
想到這裡,昔蕪突然想到了什麼。夙傾涯發覺她的異常,問道:“你臉色不好,是不舒服嗎?”
昔蕪一陣窘迫,抬手撓了撓腦袋,醞釀了一會,才抬眼看他。道:“那個……我這身衣裳,應當是你用法術替我換的吧?”
大概是沒想到昔蕪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夙傾涯微微眯了眯眼睛,下巴不自覺地抬了抬。昔蕪見狀馬上又問:“還是說,會有婢子不定時的上山來,替你照顧一下飲食起居……”
飲食起居四個詞還未完整的說出口,便聽夙傾涯在一旁雲清風淡地說道:“沒有婢子,也沒有法術。”他頓了頓,依舊雲清風淡地同他說道:“我,給你換的。”
一句話,簡單明瞭,差點沒讓昔蕪從凳子上摔下來。昔蕪撐著石桌極其艱難地穩住身形,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得同他露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神色來。
妖界包括妖王在內,都對他恭敬有加,當然恭順歸恭順,更多的是懼怕。是以,這麼些年來,並沒有誰來敢打擾他。任何人,包括妖王,在他面前無不謹言慎行,著實令他覺得有些無趣。眼前這個女子則不同,至少她在他面前是一個鮮活的人,能夠流露出自己的感情。或許是不知道他的身份,道行淺察覺不到他的神威,不知深淺,才會在他面前並沒有旁人那種戰戰兢兢的顧忌。
昔蕪此刻的表情,勾起了他唇畔一抹淺淡的笑意。
夙傾涯問道:“你,在害羞?”
“害羞你個頭啊!”昔蕪衝他喊出聲,卻在瞧見極其俊美的一張臉上微怔的那一抹神色中,怏怏縮了回去。昔蕪抬手扶額,悶聲道:“我只是想默默哀悼一下我的清白。”
感受到來自夙傾涯的目光,昔蕪坐在那裡很不自在,遂端了杯子來飲水,剛喝了一口,便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兩聲。昔蕪更為尷尬了,揉著肚子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夙傾涯道:“我肚子餓了。”
夙傾涯卻沒回答她這句話,而是看了看她手中的白瓷杯子,又抬眼看了看昔蕪,他說:“這杯子是我的。”
“……”昔蕪放下茶杯,一臉幽怨地繼續看他,重複道:“我餓了。”
“餓?”
“嗯。”昔蕪點頭。
夙傾涯順手揪過石桌上小寐的白狐狸,往昔蕪懷裡一塞,然後抬手指了指偏處的一個房間,道:“自己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