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柳夕顏沉吟。“他來找我時,坐了很久……也許他隱藏地很好,可我能看出他是捨不得交給我的那個包袱。”
笑容緩緩自齊顏唇邊斂去。
“彼時我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離開前去齊嚴那裡找一樣東西留著,想哪一天也許你會需要。可是什麼都沒有。”
齊顏看向柳夕顏。
“一個活在世上三十多年的人,竟然找不到一樣可以用來紀念他的東西,就好像,他隨時準備好了要離開這個人世……”
握著棉褂的手緊了緊。
“也許他自己也突然發現了……這件棉褂,是他唯一擁有的有自己影子的一樣東西。也許他也早就知道,你連唯一有他影子的東西都不會想要,所以他叮囑我,如果你不要,就把它扔了……他說的時候在笑,可是勿離,那個時候我卻莫名其妙想哭。”眼角有一絲溼潤。柳夕顏突然意識到,這個世上最可憐的人不是自己,更不是齊顏,而是齊嚴
“勿離,你一直陷在痛苦中無法自拔,可活著不需要理由,活下去是本能,與對錯毫無關係。”
齊顏慌忙地轉頭看向窗外,亮晃晃的陽光讓他狼狽不堪,好似他索躲躲藏藏了很久的心思一下子被人撕裂外衣攤在了陽光下。
“我不恨他……”像過了萬年之久,他才輕聲道。“我騙自己的,我從來沒有恨過他……我只是想為自己的懦弱找一個出口而已,所以我以為自己終於開始恨他了……”
“我知道……”
“你又怎知……他是……我永遠都……”他告訴自己,不能再悲傷了。“他是第一個烙在我心上的人,只是倫理的魔障讓我們彼此都選擇無視而已。夕顏,對一個自己曾經愛過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的是不是?”
“是。”她點頭。怎會恨不起來呢?只是傻勿離,是你不知道怎樣去恨一個愛過的人而已。
“他有他放不下的執念,他一諾千金,他忠於自己的信仰,就像我放不下你,放不下無塵那樣,可是有些事他自己又無法完成,所以用這樣的方式求我替他完成,是不是?”他好像總在為自己的生命尋找各種理由。
“是。”柳夕顏不住點頭。
齊嚴雲淡風輕,對世事總是有著若有似無的距離,好似天地在他手中,又好像世界本與他無關。他最後想用一件舊棉褂告訴他曾經的心事,不管他是否會懂。
他想告訴他,他愛著他……
如他……
他不該告訴他,不該……
“我必須迎回他的骨灰。”齊顏釋然笑起。“完成了這件事,我了無牽掛。屆時叱吒天下還是雲遊隱居,隨我興致。”
“這是你答應了駱天涯的?”
“是。”他微笑。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到近,門被推開時帶起了一陣塵灰。門外的少年風塵僕僕,甚至還未來得及褪去染塵的布袍——他自風口浪尖歸來,只為一次重逢。
“爹爹!”無塵粗喘著起,額頭不滿汗水。
望向背光站著的少年,齊顏一陣恍惚。許久,他才回過神。“嘿,兒子……”
無塵激動地向前幾步,可有硬生生地停住。他看看自己的手,不知道該上前還是該站在原地。也許他在嫌他此刻滿面塵灰,也許他對一時間兩人之間的生疏難以適應。
這個,在他懷裡長大,寄託了他半世相思的孩子……
齊顏笑著朝他伸出手。“還不到爹爹這裡來。”
猶豫著放進他掌心的手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柔軟,而是讓人感覺到了一種生命力,一種生猛的力量。這個十五歲的少年,不知何時已悄然長大,甚至快要趕上他這個做父親的身高了。
賴在懷裡的孩子雙肩微微顫動。齊顏低頭望去,吊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