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已被禁軍團團圍住,雖人潮如織,總歸算是井然有序,宋泠瞥了一眼,冠冕上的珠玉在眼前叮噹亂撞。
似乎是瞧見了他愈發不好的面色,那侍衛扶著他的手臂,發覺他手腕處隱隱發黑,不由驚恐道:“殿下,你怕是中毒了!”
他忽然一步都走不動了。
胸口滯悶如死,自過御街之後,他就一直覺得不適,只是強撐著將典儀完成罷了。
此時儀禮已畢,心口傳來一陣強似一陣的抽搐痛楚,宋泠面白如紙,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道:“無事,你將本宮扶至玉輅上,急召醫官於明光門外等候,不得……外洩……違令者……斬……”
話音未落,他頭頂上的一串明燈忽然悠悠盪盪地掉落了下來。
他抬頭看去,四處明燈紛落,墜星如雨。人潮本是平靜無波,卻伴隨著這照明燈源的熄滅亂了起來,汀花臺離汴河繁華處不近,若驟然失了這許多燈源,怕是會直接陷入一片漆黑當中。
身側的侍衛陡然警覺,拖著他近乎失力的身體重回了汀花臺上,拔刀高吼了一句:“金天衛,護駕!”
可混亂的人群已經將先前守在臺下的禁軍淹沒,有人越過了長階,向臺上奔來,四下亂作一團。宋泠近身的侍衛將他帶至祭祀案後的隱蔽之處,邊走邊道:“殿下,撐住。”
竟有人在此設計,意圖行刺?
宋泠驟然生了怒意,抬手想要拔出腰間的佩劍,可他卻發覺,自己如今竟連拔劍的力氣都沒有。
先前在說什麼……中毒?
是了,中毒,他如今必被人下了毒,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提前設計好的!
可是他自晨起便不曾飲食,祭酒不止他一人飲過,守衛森嚴,怎會有誤?若說唯一食用過的,好似是……
明燈落盡,周遭終於陷入一片黑暗中,他顫手握著劍柄,還沒有想清楚,便突兀覺得右肩之下一陣劇痛。
一把平凡的、鋒利的短刀,捅進了他的前胸。
宋泠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遠方恰有煙花燃起,在一瞬間叫他看清了逯恆的面容。
金天衛的佩刀還掛在逯恆的腰間,刀柄上鮮紅的穗子還是他親手繫上去的,每一個金天衛的刀鞘上,都刻著“善”“真”“憫”三個字。
而如今,這把刀的主人正面無表情地將另一把集市上最常見的利器刺入他的前胸,他痛得說不出話,嘴唇翕動,剛擠出一個“你”字,逯恆便伸出手來,輕飄飄地推了他一把。
寂滅的黑暗當中,他不甘地仰著頭,從汀花臺上乍然跌入冰冷而湍急的汴河。
有煙花在遠方的天空一閃而過,為他做了最後的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