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足。
我走向朱。在最初的驚訝之後朱立刻平靜了下來。朱對我說他對這裡來散散心,要是興致高了,也帶幾個客:賺些小分對付通貨膨脹!但我和他們完全不能比,他們玩得比我好上十倍、一百倍!
順著朱的手勢,我注意到了廣場邊緣的另一幅畫面:一輛輛裝有寬大車座的三輪摩托散開在四周,上面坐著它們的主人。在稀薄的夜色中他們都保持著相同的姿態:一條腿擱在摩托車籠頭上,另一條詭秘地躲藏在黑暗中。明滅的菸蒂不時映現出一張張鬍子拉茬、神情陰鬱的臉。
朱說:別看他們表面和我差不多,壞了一條腿、可憐巴巴的,其實都是些最會玩的人,有人說他們是黑手黨!
朱告訴我他們都是從全國各地來上海治腿病,有軍人、有工人、有農民,但治好的與沒治好的全不願回老家,在上海結成團伙,做生意、搞運輸、拉皮條……什麼事都幹。口袋裡有大把、大把錢:吃、喝、玩、樂、賭、嫖,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雖然說五毒俱全,但活得比你這個記者自在得多、快活得多!
驀然,朱讓我注意正前方。我看見一個三十開外的女子向摩托車群搖擺而去。她先用雙手輕佻地摩挲一個老頭的禿頂,隨後摘去一個大個子的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她向我們轉過充滿慾念的身子,擺動臀部扭動腰肢,在秋夜裡表現著一種不言自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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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半真半假地問我要不要?她的價格是全上海最便宜的,只要一張分(1988年的上海切口,指一百元),就可以從現在一直玩到明天這個時候:別看她的臉一塌糊塗,她的幹勁卻是數一數二。在床上,沒人是她對手!你有胃口,我只要招招手。
朱盯住她,一副心曠神怡的神情,兩眼之中閃爍著一個年屆四十但餘勇可賈的男人的不滅火焰。
我再一次深深吃驚了,在這個秋夜。
秋夜的奇遇與城市板塊的錯裂(2)
在昔日C廠後勤科,朱是一個知名度極高的人物。小兒麻痺症絲毫無損於他對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激|情,他樂於在工廠的銅末子、鋁末子、鐵末子堆上歡樂地蹦達。但此刻,他顯然不再願意在C廠始終擔任一個勤勤懇懇的低階藍領,他渴望從〃過去〃的世界裡走出來,渴望在今天獲得一種新的生存方式。
你為什麼不加入他們的隊伍?
他們排擠本地人,再說我和他們也不一樣。
那你為什麼到這裡來?
你讓我到哪裡去?我又能到哪裡去?工廠?家裡?到這些鬼地方去?它們能給我什麼?
我又一次向只有一條腿的摩托車手們注視。在夜晚的城市背景下,他們顯得如此的撲朔迷離、難以捉摸,而一邊孤獨地待著的朱又恰似一個意味深長的問號!
這以後,在我們這座城市的南部,一長列毫無個性色彩的兵營式公房前,我有了這個秋夜的第三次奇遇。
這一回我被迫捲入了一個事件中。事件的主角是個38歲的男子。他姓什麼叫什麼無關緊要,他和我素昧平生並且或許永遠不會再次相遇。
在這個夜晚,他穿上了一身精心製作的黑衣服,口袋裡放了一支兒童玩的噴水手槍,懷著無以名狀的心理、情感,萬分緊張地進入沉沉黑夜。他跟蹤在黑夜中相遇的第一個女子,不管對方相貌俊秀醜陋身段苗條臃腫,他死心塌地只跟蹤遇見的第一個女子。他不快不慢、不慌不忙地走在女子身後,既不虛聲恫嚇也不攔路搶劫更不觸控女子的肉體,如同一個幽靈,直到女子驚恐萬丈地跑進家裡的門洞,他才開始尋找新的物件。
他自己的動作再次演練了一番,但這次他遇上了麻煩。他不知道被他跟蹤的是個高度神經質的女子,在走出兩條馬路之後她便向世界發出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