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餐桌上,面前擺著林煙的工作電腦。
餐廳暈黃的燈下,那張薄薄的唇抿著,像冷冽的弦,他穿著一件料子極好的挺括襯衫,袖口挽上去,顯得乾淨又利落。
屋裡沒有空調,只有風扇呼呼的吹著,卻還是止不住八月的悶熱。他的襯衫上微微泛起些被汗濡溼的水漬,烏黑的短髮耷拉下來,有點蔫。寧則遠對此卻似乎渾然不覺,他眸色淡然,視線定定落在電腦螢幕上,聚精會神。
林煙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如果不是幫她,寧則遠哪兒需要受這些苦?
她將茶杯擱下來,訕訕的道謝:“麻煩你了。”
“應該的。”男人的聲音清清冷冷,帶來些許涼意。
又是這三個字,林煙尷尬極了,她不想欠他的,可現在越欠越扯不清……
寧則遠抬眸,見林煙傻傻站著,他將電腦調整了一個角度側對著林煙,示意她坐。
林煙在他的右下方坐定,瞄了眼電腦螢幕,不由怔住——
不過短短的幾分鐘,只見她的電腦文件上就多了不少紅色的批註,此人效率果然極高。
這是林煙第一次與寧則遠共事,她沒有想到,這人對待工作那麼的一絲不苟,甚至稱得上嚴苛!
就算現在已經夜深,寧則遠的思維依舊敏銳。
遇到有分歧的地方,他會安靜地聽完林煙的意見,然後淡淡的說:“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平靜中透著不可抗拒的強勢,非常惱人!偏偏寧則遠極能夠說服對手,他的話不多,但句句都切中要害,林煙無力還擊。
而每每他指出問題的時候,言辭更是犀利又尖刻,毫不留情面,如果林煙的反應跟不上,他的長眉會輕輕一蹙——單這樣一個不經意的冷峻動作,給人的壓迫感就很強,逼得林煙不得不努力跟上他的思維節奏。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累了,圍著這份報告,兩個人忙到凌晨,寧則遠卻還不打算放過她。
這個男人認真的一塌糊塗!
最後,林煙不得不咬牙切齒的抱怨了一句:“寧先生,我不是你的下屬,要不要這麼嚴厲啊?”
聽了這話,寧則遠沒有任何不悅,他只是眸色淡然的對著林煙說:“我個人覺得這幾家競標的供應商裡,嘉曼的實力是最弱的,你如果前期的分析沒有找準方向,不夠清晰透徹,後面能贏的機會很低。”
尖酸又刻薄,可林煙竟然無言以對。
可她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暈了五個多小時的車,又經歷過心靈的煎熬,這會兒心力憔悴……勉強再撐了一會兒,林煙的眼皮子已經在上下打架了,連神思都開始恍惚。
寧則遠還在專注的盯著電腦,他下意識的喚了聲“林煙”,就聽旁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呢喃,“嗯?”宛如曾經在耳畔的囈語……寧則遠愣愣望過去,不由抿唇笑了,唇角彎彎,宛如一枚好吃又誘人的秋菱。
將這份未改完的報告偷偷發到他的私人郵箱,寧則遠抿了一口早就涼掉的茶,起身告辭。
——
坐回車中,手指緊握住方向盤的時候,寧則遠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渾身疲憊。
他靠在座椅上,倦怠的闔上眼,忽然才意識到一個念頭——珍珠居然不是林煙生的,那他原來那些擔憂突然變得好可笑!
可是,寧則遠也震驚不已,他居然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
作為一個重度潔癖患者,聽到林煙說出的真相,他最開始的想法居然不是慶幸自己的解脫,只是心疼和憐惜林煙,他不捨得她。
寧則遠好意外!
不過,不管慶不慶幸,他早就做好了照顧她們母女的想法,他要傾其所有,好好照顧她們。
這樣想著,寧則遠心底是深深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