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坐下時驚醒了豆丁,嘴一癟,就要準備嚎啕。“不哭不哭,吵醒了你舅爺爺會打屁股的。乖哦。”她學著舅媽的樣子,託著小傢伙輕輕搖擺。
舅媽教過怎麼抱,怎樣拿手臂托住後腦。當豆丁第一次被舅媽送到她面前時她緊張得腦中空洞,拿這軟呼呼的小東西不知如何是好。可真正一抱起來,一切順理成章,似乎是本能,是天性,是心底最角落的土壤裡一顆埋藏了二十多年悄悄萌芽的種子。!
媽媽,你看見了嗎?我也當媽媽了。
她倚著床頭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又被豆丁呼天震地的哭聲吵醒,臭小子臉漲的紅紅的,很不高興。手臂痠痛,把豆丁換過另一邊,舅媽已經睡眼惺忪地走來取了奶瓶去燙。“舅媽,你去睡吧。沒一會就天亮了。”
“那我再睡一會接你的班,帶孩子是辛苦,熬過這半年就好。唉,這樣坐月子法,會不會落什麼病根的?”
“舅媽,我沒那麼嬌氣。”這些根本不算什麼,相比較,懷他的時候才叫辛苦。吃什麼吐什麼,躺下來沒有一個安穩覺。後來顯懷,周圍鄰居指指點點,她進進出出時能視若不見,可舅舅舅媽背地裡長吁短嘆她是知道的。再接著居委的人衝上門說沒有準生證就要強行引產,舅舅拿著菜刀堵在門口,大有一夫當關的氣勢。
然後,宋書愚帶著葉慎暉找上家門。他們是為了那封信。
葉慎暉這個人,陳婉以前聽秦昊說過很多,依舊覺得是有層霧籠罩儼若雲端的人物。她猜不透那封信與他有什麼關聯,但想必很是重要。她謹記舅舅和老二的話,不能隨便給人,不能隨便相信人。可那天,她被打動了。
他說起年少時光,眼中有和她同樣的自傷和掙扎,他們有同樣的經歷,他們同樣是從灰燼裡重塑的自我。她選擇相信他,但是有條件,一是幫她辦準生證和將來寶寶的戶口,一是不準告訴姓秦的任何人。
她的話像是觸碰到他某條神經,他看著她,卻像是看著另外一個人,眼中悲傷無法言語,最後才像是從遙遠處飄回來一般,神情恍惚問她:“你確定要生下來?一個人養?沒有父親?前面的困難你認為自己有能力全部承擔起來?”
陳婉點頭。
“女人都是瘋子。”他那時忽地這樣說,然後重新歸於一貫的沉靜,“孩子小五也有份的,雖然我和宋書愚對他的一些行為不贊成,甚至是反感,可認真來講,你這樣對他不公平。而且,單身女人帶孩子長大,困難想象不到的多。人還是要順應現實,不要強加給自己一些承受不起的負擔。”
“你們覺得我很惡毒是不是?或者你們都覺得我恨他,所以找一種方式報復。”她下意識地撥弄手上那隻鐲子,一遍遍繞圈,情緒慢慢平復下來說:“其實你們想多了。我沒想過將來他有一天知道後會後悔會什麼什麼的。我忙著活命,根本沒空考慮那些。就是簡簡單單的生孩子,生我自己的孩子而已。如果將來秦昊能成熟些,或者我脾氣能軟化點,他來看看也沒什麼。但是,這孩子是我一力保下來,是我拿我不多的全部換來的,他姓陳。”
那之後,她幾乎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關注所有的新聞,老二不甚其煩,“你顧著自己的肚子,有你這樣當媽的?人家都是好吃好睡好好的養。你放一萬個心,有訊息我會不告訴你?睡你的覺去。”
她哪裡睡得著?下午穿珠子的時候,腦袋一耷拉就醒,夜裡背疼得沒法翻身,腳趾抽筋她只能坐起來默默忍受那種疼痛。
後來訊息傳來,她當時幾乎站不穩。洪浩林和江文濤被雙規是內部訊息,葉慎暉電話裡大略提了下,然後說洪建學越境潛逃。在老二那裡確定了這個訊息時,壓在心頭多年的重負突然消失了,僅剩一片空惘。
“舅,是不是真的?”
舅舅放下電話,“明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