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醜已經不知去向了。
他被殺了,是我害死了他。丫丫說著,淚水像清晨的露珠,晶亮著,滑落下來,在地上摔成一個清新的花瓣。
我心裡忍不住一陣抽搐,喉頭一硬,淚水差點奪眶而出。我說,他不會責怪你的。
丫丫說,誰會知道呢?他畢竟是帶著那麼多的傷痛和怨恨離開這個世界的啊。
我說,他可能已經厭倦做一隻老鼠了吧,他或者想早點死去。
丫丫說,他怎麼會那樣呢?
我說,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吧。
丫丫說,後來我就把那隻籠子埋葬在了這裡,有事沒事的時候,我就來這裡看看,我總覺得愧疚。
我點點頭,說,我很感動。
丫丫說,你不知道,今天是醜醜死去的一百天。
那天,我和丫丫成了知交好友,我們在那把長長的木條椅子上坐到很晚。丫丫跟我講了她的身世。我知道,但凡女孩子,絮叨,或者叫傾訴的慾望都比較強。丫丫開始說話還有點顧忌,可能是想到一個女孩子跟一個小夥子才認識就講身世啊什麼的不好吧,但是我一直用很真誠的眼神看著她,鼓勵著她,慢慢的丫丫將我當作了她的密友。
丫丫跟我講了她童年的不幸和喪母喪父的悲傷。其實丫丫的故事乃至她父親和她母親的故事,我是最清楚不過了,甚至比她更清楚。但是我願意聽丫丫說,儘管她說的關於她母親和父親的故事其實是基本脫離真實的。她的父親秦麻子根本就不是她講的那麼善良,從她的嘴巴里,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父親名字叫“秦麻子”,她一口一個“父親”,語氣和神態就好像她的父親有多麼的德高望重。她說她的父親青年的時候多麼行俠仗義,多麼的鐵血柔情,因為一個惡霸的威逼,她的父親不得不殺了那惡霸,然後放火燒了那惡霸的宅院,為了躲避追捕,逃到愛城,她的母親恰巧也剛好流落到愛城,於是就娶了她母親,組建了一個幸福家庭。但是幸福的生活沒有持續多久,戰爭就來了,她就是在紛飛的戰火中誕生的。丫丫說她最為悲傷的,是和平歲月到來不久,一家人原本馬上就要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她的母親就先離開了她,然後又是她的父親得了一種可怕的怪病……
我願意聽丫丫的絮語,不管她講的什麼,說的什麼,我都願意。我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看她說話的模樣,聞她身上飄散出來的淡淡的身體的味道,那味道讓我既緊張,又興奮。我居然會有這樣的感覺,這讓我感到很奇怪。
走在回家的路上,這奇怪的感覺變得更加奇怪,迷霧似的,在我的腦子裡面混沌著。當我經過街頭一棵被炮火轟去高高的樹冠卻依舊頑強聳立著的老樹,看見一對和我一般年紀的年輕男女摟在一起吧唧吧唧親吻的時候,我頓悟了,腦子裡的迷霧嗖地散去。我的心咯噔一聲,我一拍屁股,駐足仰望幽暗的天空。我說,天啦,壞了,難道我這是愛上了丫丫嗎?
回家還有一小段路程,但是我卻走得很慢,腳步沉重。我的腦子裡又很快地恢復了混沌一團的狀態,在昏暗的街道上行走著,我不知道自己是一隻老鼠,還是一個人。如果說我是一個人,那麼黃眉毛的慘死怎麼還讓我撕心裂肺的疼痛,那麼祖母骨頭碎裂的聲音怎麼老是在我的耳邊響起?如果說我是一隻老鼠,我怎麼會對一個人類的姑娘——對她的聲音和身上的體味那麼迷醉?這種混沌的感覺讓我很痛苦,我走到我的房屋前,手顫抖著,連鑰匙都掏不出來。
我的住房很偏僻,這是我花了很多時間才找到的。它位於一個已經廢棄了的工廠後面,那裡雜草叢生,沒有車馬的喧鬧,也沒有燈紅酒綠。我的鄰居大都是乞丐,和一些像是被家人遺棄了的孤寡老人,再有的,就是那些收揀垃圾的收荒匠、街頭藝人和甜言蜜語的街頭騙子。在當初找房子的時候,我就有一種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