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深夜,一陣疼痛襲來,我就驚恐不已,以為是那些可怕的白色的蛆蟲蠕動出來了,趕緊爬起來,捋開衣服看看,那一個窟窿已經結了痂,紅紅的,像一朵就要開放的花蕾。
是的,我住在了這個別墅裡。丫丫不讓我離開,她也恐懼黑夜和孤獨。
丫丫不愛說話了。她喜歡獨處,一個人悶悶地坐在一邊,她和以前我認識的時候判若兩人。那時候的丫丫雖然給我一種抑鬱的感覺,好像眉頭間結著一團永遠也散不開的淡淡的哀愁,但是她的面容卻是清秀的,用楚楚動人來形容那時候的她一點也不過分。但是現在,丫丫在很多時候流露出來的卻是悲傷,是絕望,她總是呆呆地望著一個地方,不知不覺就潸然淚下。她很少說話,問起什麼事情了,總是簡單地回答“是”,或者“不”。過去的生活就像沉重的殼。壓著她,使得她無法動彈,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夠承擔得住,也不知道發展到最後會是怎麼樣的。我就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也只能看著。我愛莫能助。
白天天空有金色的陽光,還有云彩,還有飛過的鳥兒和他們在飛過時留在空中的鳴叫,在小花園裡還有那些在燦爛陽光下盛開得無比豔麗的花朵、翠綠的莖葉,水池裡那兩隻幸福得總愛非常誇張地嘎嘎亂叫一氣的野鴨……這些鮮活的富有蓬勃生命力的景象,能夠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和思維方向,我們的日子過得還不是非常沉悶和生澀。但是到了晚上,當黑夜將一切都淹沒了的時候,我們面對的只有一點燈光,走出那點燈光,就是猶如萬丈深淵的黑暗。我們坐在一起,卻是相對無語,靜默讓我們的血液凝滯,彼此的呼吸聲讓人聯想到那是死神追趕我們的喘息。在這幽暗的夜裡,過去的那些傷害和慘痛就像潮水一樣慢慢湧上來,淹沒我們的腳踝……一直淹沒到我們的嘴唇,我們就像是兩個絕望的溺水者一樣,索性懶得掙扎,任由沉浮。
我們彼此做伴,並不顯得孤獨,但是黑夜的靜寂卻總是魔鬼的咒語一樣喚起我們內心的不安。生活沒有給我們寶貴的經驗,卻給了我們太多的永遠不能釋懷的疼痛和折磨——它們就像我們在前行的道路上不斷遭遇的惡狗,這些惡狗匯聚成密集的一群,尾隨在我們身後,咆哮著,齜牙咧嘴,要將我們撕成碎片。我們不得不逃命般地奔跑,但是惡狗們卻影子般緊追不捨,似乎要窮追我們直到我們精疲力竭,倒地身亡。也許只有到那一刻,一切才算結束,才能得以所謂的解脫。
鼠人(五)(4)
在一個傍晚,我們剛剛味同嚼蠟似的吃了點晚餐,丫丫突然問我,你身體好了過後,有什麼打算嗎?
這是近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我想,如果等我的身體好了,我就去尋找一個偏僻安謐的地方,我甚至想到要回東郭莊,那裡的人們是那麼親和,離開後我一直很想念他們。我也想就待在愛城,這是因為我的心裡總是對丫丫有一種牽掛,除非面對她,我才不鬧心,每當看見她的背影離我遠去,我的心裡就會漲潮似的泛起惆悵,然後一天的時間就老是惦念著她。
我還是計劃留在愛城,我說,我喜歡這個地方。
我不喜歡,這裡的什麼我都不喜歡。丫丫說。
我提議說,丫丫,我們出去走走吧,或者在水池邊的木椅上坐坐。
丫丫看了看窗戶外面,猶豫了一下,說,出去也是黑夜啊,什麼也看不見。但我們還是出去了。
我跟在她的身後,手裡拿著幾支蠟燭。這段時間閒著沒事,夜總是漫長,突然開始恐懼黑夜的我開始喜歡點燈睡覺了,於是就燃燒了很多蠟燭。凝視蠟燭燃燒,我發現它們會流淚,這個過程讓我感覺到一種憂傷的悽美,就細緻地將那些蠟燭淚收集起來,當足夠多的時候,我就將它們融化到幾個玻璃杯子裡,成了幾支形狀別緻的蠟燭。
在丫丫坐的木椅旁邊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