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抬頭,安靜的空間讓她更為真切感受到在她身上流連的注視,他刻意加重壓迫感,偌大宮室也變得逼仄起來,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不順暢。
她等他一聲命令,他卻遲遲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小心地摸起來,就要去抱床上的小人兒。
“你一個人怎麼抱得了兩個孩子?”皇帝看出了她的窘促,緩緩開口,那聲音卻有一種久經年月的淡漠。
皇帝又道,“他們鬧了一天,鬧得累了,這會才剛睡著,等他們醒了,朕著人送你們回去。”
皇帝這麼一說,她又不知該怎麼辦了,只恨不得馬上把兒女們搖醒,好帶他們離開這裡才好。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皇帝的話分明是帶著慣性的不容置喙。
“起來吧。”
“謝皇上。”
她得赦站起來,卻也被逼著正面對上他的視線,她自然是不敢直視天顏的,視線卻也不知往哪裡擱,只得盯著皇帝的赤白金色皂靴瞧。
大約皇帝也看出她的拘謹,笑了一下,“六弟多年未曾回宮,朕竟不知朕的侄子侄女兒都這般大了。”
“是。”
“朕很喜歡他們,你不怪朕私自帶走他們進宮來吧?”
“賤妾不敢。”
這樣兩個人同處一室畢竟不妥,尤其這裡還是皇帝的寢宮,“寢宮”二字總是透著那麼一股曖昧的意味,正好這時,孩子嚶嚀了一聲,翻了個身。皇帝輕步走了出去,她只好跟在身後。
他坐在外室的榻上,示意讓她坐在對面,她不敢造次,磨蹭著,卻見得他眉間濃濃地蹙了起來。
“我有這麼可怕麼?”
她注意到他換了稱呼,卻用了更加不容置疑的語氣,她哪裡有說“不”的餘地?
片刻的靜默後,他淡淡道,“我若無記錯,你是前睿王妃的異母姐姐?”
“是。”
“前睿王妃景裕元年病逝,你景裕三年入駐睿王府,如今是景裕八年,而寒兒雪兒至少有七歲了吧?”
她臉色白了,“賤妾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
皇帝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塌上的紫砂壺在小炭爐上咕嚕咕嚕熱著,隔著嫋嫋飄煙,她只覺得他的目光濃稠又空洞,彷彿穿透了她在看某個虛空的地方。
她露出羞赧來,“皇上為什麼這樣看著賤妾呢?”
皇帝的目光冷了冷,移開了視線,“聽說睿王妃病逝之時,你也得了一場大病,病得奄奄一息,卻奇異地好轉了?”
她更加忸怩,“賤妾那時因為得知妹妹的死而生了一場大病,幸好王爺看在妹妹的份上,對賤妾照顧有加……”說到這裡,只是低下頭不肯再說。
他伸手舉起茶杯,隨意撥了撥茶梗,卻是不喝,淡淡瞥她一眼,“你和睿王妃不但容貌相似,連感情也好得很,八年前那場宮宴朕卻還是記得的,六弟的眼光真是不錯。”
她那一點橫蠻終於露了出來,夾著一點難堪,“皇上這麼說是為賤妾妹妹打不平了?她只是一個賤妾生的女兒,她死了,難道王爺要為她終身不娶?”
皇帝哼的一聲,扔下茶杯,茶灑了出來,灑了他一手,熱是滾燙的熱,燙得他連神色也冷厲起來。
她手忙腳亂想替皇帝擦去茶漬,又深覺不妥,只得跪了下去,“賤妾該死,頂撞皇上……”
皇帝抽了旁邊擱著的綢巾,隨意擦了擦,便扔到一旁,眸色卻已恢復淡漠,“起來吧。”
“皇上,請恕賤妾無罪,賤妾才起來。”她瑟瑟發抖。
“朕饒你無罪。”皇帝有了幾分不耐。
外室的爭吵弄醒了睡熟的人兒,兩個孩子跑出來,揉著眼睛,先是雪兒看到了母親,驚喜叫了一聲,兩個孩子一先一後跑過來,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