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沉吟片刻,她便又問阿妥:“父親與庶母相處時,情形如何?他們之間可常說話?我父親待庶母可好?”
聽得此問,阿妥的神情便有些遲疑起來,交握於膝前的兩手不安地動了動,方鼓足勇氣道:“郎主與夫人在一起時,從不叫我近前服侍,總是關起門來說話,只叫我在門外守著,至於晚上……”
言至此,她似是有些尷尬,抬眸看了秦素一眼,方才含煳其辭地道:“晚上的時候……晚上……郎主和夫人也不要我值宿,總是遣我去前頭,與阿福……不,是阿彭,郎主讓我與阿彭……在一起,不許我去後宅。”
越往下說,她的聲音便越發地小,面上的尷尬之色亦越發地濃。
這個話題在她看來是極為逾越的了,但她也知曉,除了她,秦素根本沒辦法向旁人打聽這些,所以便主動說了出來。
秦素倒是頗為訝然,看了阿妥一眼,見她神情尷尬,便又轉開了眸子。
阿妥之忠誠聰慧,實在堪用,可惜不能帶在身邊。
秦素暗自嘆息了一聲,便微微側首,望著案上的那一捧茶花出神。
趙氏的身上,果然藏著大秘密,而從秦世章對她的態度來看,這個秘密,秦世章很可能也是知情的,否則又如何會每每調開阿妥,還要關起門來說話?
她轉眸看了阿妥一眼,心思動了幾番,終究還是捺住了。
只看阿妥此刻的言行,其所知者,大約也止步於此了,再往下問,也不過是徒惹難堪而已。
“我庶母是如何過逝的,你可知曉?”秦素沒再多作糾纏,換了個話題。
阿妥聞言,面上便有了一絲悽然,低聲道:“趙夫人死的時候,我並沒在跟前。那段日子,夫人的身子很不好,總是病著。有一天,郎主來看望夫人,照例是將我遣了出去。不想第二天一早,郎主便說夫人……去了。郎主很是傷心,守著夫人不肯離開,連衣裳也是郎主親手換的,我與阿彭只是幫著辦了喪事。”
秦素蹙了蹙眉,心中生出了一絲疑惑。
趙氏的死,怎麼聽著有點不明不白的?
她想了想,便又問道:“我庶母入殮時,你可看見了她的臉?”
她很懷疑這事有什麼內情,秦世章一來,趙氏就過逝了,秦世章甚至親自給趙氏換上了壽衣,這委實很出格。
阿妥顯然已然適應了秦素的問話,此時聞言,也只是微微吃了一驚,便回答道:“回女郎的話,我看見了的。夫人入殮時,我也在旁邊,我看得……很清楚。”
雖未明說,卻表明她確實看到了趙氏的屍身。
秦素暗自嘆了口氣。
她還以為有什麼隱情呢,如今看來,是她想得太多了。
問話進行到這裡,已經沒什麼可問的了。阿妥已然將所知全部奉告,雖然訊息不算多,好在也不是一無所獲。
探手自甕中揀出一支茶花,秦素端詳著那緋豔的花瓣,良久後,方輕語道:“罷了,我問完了。說來真是為難了你,多謝你陪我說了這麼久的話。”
阿妥忙道了聲“不敢”,又抬頭去看,卻見秦素拈花笑語,秋陽灑落在她的肩頭,襯得她的眉眼越發清灩,明豔不可方物,容顏比之當年的趙氏還要奪目三分。
她怔怔地看著她秦素,心頭倏然劃過了一個模煳的念頭。
只是這念頭來得極快,她尚未來得及捕捉,卻聞那廂秦素笑道:“叫你想了那許多舊事,只怕你這會腦袋要疼了。”
聞聽此言,阿妥立刻便將那個飛閃而過的念頭拋去了腦後,垂首道:“女郎這話實是折煞我了,陪女郎說說話,我心裡很歡喜的。”
秦素和婉地笑了笑,語聲柔和地道:“前事我已問完了,倒是垣樓如今的情形如何,我還要再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