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心尖銳地疼著。眼前的景物還沒來得及模糊,渾圓晶瑩的淚珠已一顆一顆從眼眶內爭先恐後地滾了出來。
他在我面前站定,垂著頭靜靜地望著我,如夜的眸子裡漫溢著暗雅清寂的憂思,微微泛白雙唇抿成緊緊的一條線,緊繃的下頜線條堅毅中透著冷峻……這樣隱忍和掙扎表情,我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竟是前所未有的心悸、心動、心疼!
為什麼,我會認不出他呢?
或許是因為太愛、或許是因為太痛、或許是因為太怕……這些年,我從來不敢堂而皇之地放縱自己去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回想、勾勒、描摹那個少年的模樣。
這會兒,細細端詳,慢慢品茗,才發現他的每一寸眉眼、每一寸鼻唇、每一寸線條都與當年的那個少年那般相像、那般相似——
他們都有一對濃密平直的眉,不悅或是質疑時,總愛將眉梢微微上挑。
他們都有一雙深邃清澈的眼,看人眸光定然且乾淨,毫不漂移和猶疑。
他們都有一副挺直雋秀的鼻,中間微微隆起,低調中透著貴氣和高傲。
他們都有一張細勾精雕的唇,時而紅潤,時而蒼白,唇雖薄卻不薄情。
他們都有一個冷峻剛毅的頜,不笑時硬朗十足,笑起來卻又格外柔和。
他們都有一副衣架般的身條,不管是休閒裝或是正裝,都能穿得妥帖。
……
不該,不該這樣去肢解他的姿容笑貌、一顰一笑的。越是肢解品讀,越是沉淪至底,越是難以自拔。
其實,最愛的從來都不是他的金玉其外,最愛的一直是他的敗絮其中、他的人面獸心、他的表裡不一、他的狡詐奸猾、他的艮皮賴肉、他的喜怒無常……以及他偶爾的頑劣和孩子氣。
夕陽下,藝館前,長階盡頭。
我伸手去牽他的手,向來溫暖有力的十指,此刻卻冰冷僵硬,無一絲溫度。
抬頭,我望著他慢慢咧開嘴角,笑得天真無邪,笑得沒心沒肺:“威廉,你還活著,真好。上天,對於我終究是寬容的……”
他密睫輕顫,凝著我的眸子激盪了一下,恢復平靜後,瞳色漸沉,最後衍化成無邊的夜。那裡面,蘊著深厚的悲傷,卻無絲毫詫色。
我將他的手翻過來,垂著眼睫,用指尖緩慢且虔誠地描摹著他手心那條如刀刻般清晰且深長的感情線,一字一慢,一字一笑,字字句句都如尖銳的棘刺,脫口而出的同時,一下一下刺穿我自己:“你是威廉時,這裡有我。你是慕逆黑時,這裡也有我……”抬頭,微笑,“可是,當你是慕容靖玄時,這裡卻再也容不下我……”
他瞳子表面的屏障倏忽間支離破碎,潺湲的水光從中流溢位來,在眼眶內來回滾動,欲落未落。
“威廉,能再次遇見你,並再次愛上你,是我這一生最美好、最奇妙、最難忘的際遇。上天將你、我的十年不動聲色地緊密聯絡在一起,讓我這十年最大的悲傷,最痛的思念,最深的愛戀都緣於你,便是它給我最寬厚的仁慈……”
我終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簌簌而落,卻執拗地仰頭望著他微笑,“對不起,威廉。對不起,慕逆黑。對不起,慕容靖玄。夏小白沒有勇氣、沒有信心、沒有能力、亦沒有資格站在你身邊,陪你走今後的路……”
手指一點點從他掌心離開,只餘那璀璨奪目的鑽石戒指在他手心芒光流燦,熠熠生輝。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
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的歌是張信哲的《從開始到現在》,百度裡搜到的大多是沒有開頭那段獨白的,想要帶獨白版的MP3可以留下郵箱。
最後的歌詞出自《大話西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