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處,庭州的瘟疫不過是溫疫的一種,而且鼠疫並不是大唐的多發疫症,已經成為藥殿核心的沈清猗回去後還有得忙的,不可能留在這裡處理後事。
這幾月來也足夠她勞累的了,有時將將要睡著時都會突然醒過來,因為一個用藥的想法,或者靈感一動,便要馬上起身去做實驗;過來的道門藥師們人人都累瘦了,最主要的還是這種心力上的耗損,身體精力的勞累倒是其次了,養養能很快恢復過來——道門溫養身體的丹藥和食膳方都是不錯的。
一直隨侍在沈清猗身邊的幾位侍女將她的飲食照料得極好,各種溫養身子的食膳都在不間斷的用著,可沈清猗還是清瘦下去,這般在月下看著更是讓人覺得單薄,彷彿一陣秋風過去,和那桂瓣一樣飄走。
白蘇立在屋廊下,心口覺得像填了絮般,想上前卻終是沒有移步:少夫人的心思,她們不懂啊!原先以為是與郎君分開心情不好,但後來魏四娘子進府,不久懷了身孕,她們以為少夫人要傷心了,誰知心情竟好了——鬧不懂,真鬧不懂;可這好心情沒維持幾天,又像之前了,那沉幽的眼神讓人看不明白。
唉!白蘇默默嘆口氣:人說女人心,海底針,可少夫人之心,比海底還深,肯定是海底裡的深溝——如果有的話,那肯定是最深的那條溝。
白蘇心裡正哀嘆著,便看見側邊的門輕響,端硯推了門,郎君穿著大氅出來。
她側轉身向蕭琮襝了一禮,起身和端硯彼此鬱郁的看了一眼,都默默的立在各自門邊——郎君少夫人好久沒同房,讓他們這些貼身服侍的奴婢都好生憂鬱啊。
蕭琮晚上也沒睡好,想著明天要回賀州,心裡思緒蕪雜,輾轉睡不著便披衣出了房門,出門便看見妻子月下之影,那單薄纖瘦讓他心口忽然一痛,澀澀的梗,眼睛瞬間溼潤了。
那是一種複雜的心情,有滿心的歉疚,也有憐惜和心疼,還有一種他說不清楚、或許是“清猗不該是這樣……但怎麼這樣了呢?”那種負疚自責的心情。
他敬重沈清猗,欣賞她,深心覺得她是如霜如梅的女子,清骨內香,又有堅忍的心志和果決的手段,這樣的女子原該活得精彩啊,像紅梅傲雪一樣,開得怒放,凜然於人間……
但是,沈清猗是這樣的壓抑。
蕭琮感覺到妻子心中像是有沉潭,將自己深深的沉入,別人看不透,她也遏制著自己不出來。
蕭琮心口一痛一痛的。
他輕步下了臺階,足下發出微音,走到沈清猗身後,溫潤的聲音道:“夜晚涼,小心著寒。”
沈清猗淡笑回頭,“不會。你忘了我是醫者。”
蕭琮道:“醫者不自醫。”又嘆息一聲,“阿琰若回來,見你這麼瘦,定要怪責我了。”
沈清猗聽見蕭琰的名心口一顫,她轉頭看向天上的明月,不讓蕭琮看見她眼裡那一刻的神色。
她想蕭琰,很想她。
想得心中發痛!
那份意沒有因為和蕭琰分開而褪淡,反而因為見不到那人,便會忍不住在心裡想上千百遍,每想一次,忍不住在心裡描摩,一次又一次,在心裡不斷的刻畫,直到那人愈發的刻入自己的心,融入自己的骨髓,彷彿血管裡的流動,都是汩汩的相思。
她在心裡狠狠刻下一刀,滿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