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瓏坐在後面看不見,幾乎想伸長脖子,被蕭珂斜眉告誡一眼,只得端坐好身子,按捺下心中貓抓般的好奇。
眾人中,唯有蕭琤瞪大眼狠盯著蕭琰:怎麼可能?
但他性子囂張卻不是蠢笨之人,知道此時絕不是驚問發作的時候,只狠狠瞪了蕭琰幾眼,便轉過臉去,唇抿得緊緊的。
“拜——”蕭昡依序唱完嫡支除宗子宗媳外所有子女的名,悠長喝聲道。
蕭璋、孫雲昕、蕭琤、蕭琰、蕭珂、蕭玳等嫡支的子媳女均叩下頭去。
三叩後跽直身,蕭琰重又戴上面具,這會兒再沒有人用好奇或揣測的目光覷視她了——除了蕭琤斜眼惡狠狠的瞪視外。
蕭琰掩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翹了翹,忍不住看了眼沈清猗的背影,心道:姊姊這點瘡真是神了!
家宴共擺了三百一十案,夫妻共一案,兄弟姊妹每兩人共一案。每案後面又各有兩名奴婢服侍。
蕭琰和蕭琤一案,兩人相看兩生厭,互相瞪一眼,哼一聲,頭一撇,身子都往外挪,彷彿挨近對方都是晦氣。安平公主的眸光看過來,哎呀笑道:“真是相親相呀!”侍女含真眼角一抽:公主您是從哪裡看出相親相的?
編鐘悠揚聲響,宴始。
起盞之前,先上湯。飲完頭啖湯,分上酒、漿、飲,成年男女飲酒,十五以下飲漿、飲。飲湯之後是第一盞酒,東西兩側的樂伎席上奏起昇平樂。起箸三次後是第二盞酒,樂伎奏起閤家歡。起箸三食後,是第三盞酒,敬宗長,樂奏瑞鶴音。又起箸三食,是第四盞酒……
蕭琰暗中與她所學計程車族宴禮對照,心中咋舌,暗道:這種家宴吃的是禮,不是飯。
從第六盞酒起,是長輩考較子弟學業。
那些上了族學的子弟都要提起精神,隨時準備著被長輩點名,稟報今年的學業功課。
這些都是蕭氏子弟聽慣了的,但對初次參加除夕大家宴的蕭琰來說卻是新鮮的,她聽得認真,幾乎句句都聽進去了。蕭氏子弟的多才多藝讓蕭琰大開眼界,真是各有特異,各有卓絕,她不由告誡自己,莫要因為自己被兄嫂贊為“天資聰穎”小看了她的這些堂兄弟和堂姊妹們。
世家的家宴禮儀繁瑣,該停箸時停箸,該舉盞時舉盞,這種場合多半是無法飽腹的,何況多數人的心思也不在飲食上,儘管這些食物烹製得色香味俱全。席中凡是六歲以上的子弟,包括女郎在內,都要凝神應對宗長伯叔輩們有可能的抽問考較,若是應答不出來或應答出錯,不僅大丟面子,成為族中笑柄,還會在下一年迎來嚴厲的管教,算是參加家宴的五歲小孩兒,也要注意禮儀不要出差錯,給自家父母落臉。這般下來,當真沒幾人輕鬆的。如蕭琰這般因為新鮮而全神貫注的,反倒不覺得難捱,心中尋思若是自己當如何應答,這種彷彿津津有味的姿態看在蕭琤眼中,更顯可惡。
家宴上這種考較涉及文、史、經、藝四大類,席上宗長和諸長輩均可出題,答對嘉勉,答錯則要反省不足,來年補進,以此督促子弟向學。
第九盞酒後,蕭暻抽問考較蕭琤:“何為勇?”
蕭琤道:“一人之勇,萬夫莫擋,謂之英雄也。”
蕭暻又問:“好勇鬥狠何解?”
蕭琤道:“不好勇者,豈可迎敵而進?不鬥狠者,焉能震懾外夷,威伏四方?”
蕭暻怒而反笑,看向蕭昡道:“聽說昨日,阿琤與呂將軍家的三郎比武,差點將呂三郎的雙腿打折,當真是好勇得‘狠’哪!”
蕭昡神色一厲,看向蕭琤,“可有此事?”
蕭琤跽直身,“稟父親,孩兒與呂子鳴比武,敗者認輸。”
蕭暻呵呵道:“不錯,不錯,聽說阿琤將呂三郎那匹大食馬贏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