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他相貌俊美,口音柔軟,不似中土人氏,一雙碧瑩的瞳仁反映月光,如妖似魅,瞧著她時卻流露溫柔之色。
“我……有事耽擱了。”她定了定神,凝聽四周,唯有樹濤風聲,族人們應是讓她甩掉了。
她開啟包袱,取出一件黑色棉袍,和一雙黑色布靴,“給你的。”
他從沒有過自己的衣服,總是撿拾別人丟棄的舊衣來穿,她早就想幫他裁製新衣,這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你親手做的?”他驚喜萬分,接過柔軟的新衣。
她點頭,看著他背過身去,脫下破衣,露出光滑削瘦的背脊。
半年前她遇見他時,他被術師追殺,傷得奄奄一息,如今傷口早已癒合,因為他是半個妖魔,傷好得比常人快,連疤痕也不會留下。
他的母親是人,父親卻是被稱為“吸血鬼”的魔物,他們永生不死,晝伏夜出,吸食人畜鮮血,他的碧眼白膚便由此血統而來。
吸血鬼不當他是同類,人們也害怕他這副異相,他走到哪兒都被視為妖魔鬼怪,即使他能如常人般飲食,不需靠鮮血生存,術師見了他依舊大呼“替天行道”,欲殺他而後快。
他的雙親早已亡故,他十幾年來四處躲藏,幾次險些命喪術師手底。世間之大,卻無他容身之處。
她凝視他後背雪白的肌膚,在這副美玉般無瑕的身軀下,藏著多少她看不見的傷痕與辛酸?
他換上新衣新鞋,肩寬袖窄,處處合身,他相貌本就俊美,穿上這身沉穩的黑袍,更顯玉樹臨風。
他興奮地轉了數圈,見她怔怔看著自己,他俊瞼微紅,笑道:“你做這一身黑,不就像你給我說的故事裡那些爬牆的小賊?他們穿著黑衣,夜裡偷偷摸進人家屋中,沒人瞧得見。”
“是啊。”她淡淡一笑,“你穿了這身黑,在黑夜裡行走,沒人看得見你,就沒人來欺侮你了。”
他一怔,領悟了她的用心,猝然握住她一雙溫軟小手,眼眶發熱。
“小琬,小琬。”他喃喃低喚,嗓音裡壓抑著濃濃依戀,“因為有你,我才相信,原來世上真有喜悅歡樂這回事啊。”
他神情煥發著滿足的歡喜,她卻聽得心酸。
“我也有東西給你。”他取出一條手鍊,手鍊以細藤串起木珠、圓石,頗富巧思,是他在山裡就地撿拾材料做成。
他將手鍊系在她纖腕上,靦腆道:“我沒錢,買不起鐲子,只好撿些小石、樹枝做了這個,可惜做得不太好。”
“做得很好啊。”她撫著樸素的手鍊,微笑道:“我喜歡它。”
他害羞地笑了,雪白的瞼龐淡淡暈紅,想說點什麼,一時卻口拙了,只好對著她柔美的小臉傻笑,“你……喜歡就好。”
他翡翠色的眼眸過分熱切,欲言又止,十二歲的她似懂非懂,粉頰也微微燥熱起來。
“小琬,我昨夜偷偷溜到附近的村子,聽見一些大叔閒聊。”
見她蹙眉,他笑道:“我很小心的,誰也沒瞧見我。我聽他們聊,海外有些人,他們的膚色跟我一樣白,眼珠有的是綠色、有的是藍色,他們甚至不像我是這般黑髮,紅髮、黃髮都有,我若去了那兒,一定沒人當我是妖怪了。你說,世上真有這麼好的地方嗎?”
她點頭,“我聽娘說過,海外有些國家的人民,長得和我們不大一樣。”
“果真有那樣的地方?”他雙眸放出異彩,興奮道:“總有一天,我要去那裡!在那兒,我就能從容走在大街上,沒人會對我指指點點,沒有人想殺我!我在那兒能平安地活著,對不對?”
傻子,人人慾置你於死地,從來就不是因為你的眼色、膚色啊。她暗歎,不忍戳破他的美夢,望著四周昏暗的山林。娘她們恐怕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