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四爺跳了起來:“昨個兒不才說好的是十兩麼?!我們哪裡來那麼多銀子?”就是這好一點的,租來用也值不了那麼啊!
丁老三掏掏耳朵,只當沒聽見。若不是劉鐵角和武安跟自己不對盤,他早就尋個裡頭搜身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他真不知道平日裡這霍家的使了錢換點衣物吃食嗎?
這一次好不容易尋到個機會,不把他們最後一點家底掏乾淨,怎麼對著住自己?
霍三爺也十分氣憤,挽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論。
邢氏卻攔住了眾人,搖搖頭道:“叔叔們別去了,我們莫說十兩銀子,便是五兩也沒了。”
霍定姚咯噔一聲,她想到過這一點,卻不知道竟然比想到的還要差。
幾房老爺和奶奶都滿臉震驚,齊齊朝她看去。
等所有人都坐上了先前那艘官船,媯氏還一臉不可信:“怎麼……怎麼會這樣?我們怎麼可就沒銀子了?大嫂,你倒是說話呀!”
霍定姚撇嘴,怎麼不會,難道他們這一路過得舒舒服服,沒多少大難的沒多麼大災的難道都是從天上平白無故掉下來的嗎?
她不想再搭理媯氏,彎腰爬進了船艙,霍老祖宗正歪在一張木板床上,睜開眼瞧見是她,便道:“你那幾位伯孃是不是還在相互埋怨?”
霍定姚道:“伯孃們不通俗務,想必於這些事情上面也沒個準頭。”
霍母淡了神情,“你這丫頭倒是替她們開脫起來。哪裡是‘不通’,就是太精於算計。不信你看著,她們指不定還在琢磨你母親藏了私呢。”
霍定姚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只怕這段日子她們吃得飽喝得足,早就忘記了她們是在流放途中了。
她伺候了霍母用了藥,又替她捏了捏薄被,見老祖宗舒了眉頭,閉眼沉沉睡了過去,才輕手輕腳又出了去。
她趴在船舷上,遙望遠處漸漸朝後退去的青煙和村莊。從這裡開始,沿途的景緻與北方真的是不一樣的,有悠揚的牧笛聲傳來,還有隱約的號子聲。兩邊的山川也陡然高聳了起來,似乎要插破天上的浮雲。
想起曾經聽過的歌謠,婉轉的調子唱得極好:
日夜兼程,跋山涉水,路漫漫。
千里萬里,花開幾轉,風緩緩。
這一路逆水而上,離她熟悉的景緻越來越遠了。她是不是也見不到紙上的長安了……
身旁有人坐了下來,是五伯父霍修開。來者摸摸她的包包頭:“怎麼皺著一張小臉?我們的姚丫頭瞧著都不漂亮了。”
霍定姚用撿來的木枝在船身上劃拉,悶悶不樂:“我只是不明白,咱們府都這般境況了。為什麼伯孃和姨娘們還是爭強好勝,彼此鬥爭沒有個消停,好像非要爭出個高低才肯罷手?”
霍修開失笑,拿過她手裡的枝丫,沾了沾水,寥寥劃了幾筆。霍定姚好奇地去瞧,這彎彎曲曲的,好似星羅密佈的棋盤,又好像山川水脈。
莫非,五伯父畫的就是當今大盛王朝的格局圖。
果然,他道,“如果老祖宗代表盛京,大房就是直州、永泰、永安、濟州,牢牢把握著整個侯府通商的咽喉要道,二房的則佔據大興、永興、鐵平,這裡是政治集中高,四房的川西、川上一帶,對於遠離政治經濟核心區域一直心存不滿,找機會就要找挑撥一番。你五伯孃則靠著富庶的江南江北安身立命,不惹眼,不討喜,可府裡上下都能打點得開。”
霍定姚失笑,“那三伯孃豈不就是那個通州,一直覬覦我爹爹的直州,又想奪取二伯父的大興,還要隔斷四伯孃和祖母,最後五伯孃也被她氣走了。”
她對霍修開眨眨眼,可惜王氏不是霍老祖宗,要她來說,她這個三伯孃還和北方蠻夷私下勾結,總有一天她會自食其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