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屍首沒有找到……對吧?”
“據瞭解,最後一次出城突擊時,羅將軍與燕雲十二騎本鋒銳難當,但劉黑闥所建瞭臺及土山上突然冒出弓箭手無數,十二騎護主,死者十之八九,羅將軍至少中了七、八箭……後來奉令守城計程車兵實在不忍再看下去,衝出城門,雙方一片混戰。而處在敵軍中心的燕雲鐵騎,被踏成了……肉泥……”
她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順著城牆溜下去,蹲在地上,臉壓住了袖子。
他看著她,聽不見她哭,只看見黯淡的日光照下來,映著斜挽固發的竹簪,沉澱沉澱的,彷彿一壓即折,再也受不住似。
瘦削的肩膀簌簌抖動了起來,上身全伏了下去。他的心也被揪得死緊,甚至失了開口說話的力氣。少女哪像在哭?那簡直是翻腸攪胃寸寸欲斷的嘔吐!
風越發大起來了。天灰魆魆的,一隻大鳥飛上去,老高的時候像突然在刃口上颳了一刀,悽然長叫。
又要下雪了。
番外•;頃刻花
解醞逡巡酒,能開頃刻花。
——殷七七《神仙歌》
(一)
我經常在暗夜醒來,從同一個夢魘中驚醒。在夢裡,我是孱弱的,雙眼乏勁無神,四肢瘦弱無力。那時我五、六歲,跟著母親慢慢遊走在佈滿一大片一大片餓死屍體的荒原。是一個早晨,我清楚地記得,溪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又涼又軟的刷過我的腳丫。四周一片靜謐。
我是媽媽唯一的孩子,她給我食物,帶我出去遊走。但是她從不微笑,偶爾眼睛裡會有溫柔的光溢位,那樣使得她的眼睛看上去很美,但溫柔是一閃而過的。她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詞叫弱肉強食,有一種規則叫適者生存。
所以不能當一個弱者。
那個早晨突然來了一隊盔甲閃耀的兵馬。母親拉了我急速後退。突然,我被一人攔腰挑起,槍尖刺破我的布衣,冰涼的金屬緊貼著面板,難受。我掙扎著看向母親,突然發現她根本未曾停下腳步。
“媽媽——”
母親回頭看我,眼裡滿是決絕。我突然想起她說過的一句話,在這種亂世裡,為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放棄。
我的眼淚洶湧而出。母親,母親。
用槍挑著我的,是個年輕士兵。他把我扔到另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面前,儘管那人有著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卻不害怕。從母親回頭走掉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害怕了。
他看著我,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是個好苗子呢。”
八歲那年,第一次殺人。
十歲那年,自稱為“義父”的男人對別人說:“此子槍法夠老到,眼神夠剛毅,心腸夠狠毒,假以時日,朝中必定再無我之敵人。”
十二歲,去殺一個叫秦瓊的大漢。當時他正在賣馬,好像是住店盤纏不夠之故。粗看這人有幾分底子,不過無所謂,看在他幫賣唱的小姑娘嚇退一夥地痞流氓的份上,我決定晚上再去了結了他。
然後,當然,不例外地刺中了他的左心窩。他帶著疑問倒了下去,同時我被十數名黑衣人團團圍住。
縱然槍法爛熟於胸,對付起這些顯然是有備偷襲且絕非庸輩的人來,還是稍顯吃力。
心頭模糊有了個概念,只是不確定。
直到當我勉強解決完這十八人,自己也負傷不起的時候,一顆霹靂子準確投來,炸起了熊熊大火,也炸醒了我最後一點疑慮。
沒有什麼,是能長久的。
沖天紅光中,逃命的腳步聲、吶喊聲、呼救聲紛至沓來,誰在救誰,誰在幫誰,誰又管得了誰。
火花飛濺,灼燙在面板上,好像不痛。
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