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連續持續了兩天,第三天早上,前來巡查的獄卒發現前一晚的晚飯絲毫沒有動過。當他小心地朝牢房裡張望時,發現原本應當裹著毯子顫抖的囚犯,現在卻平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憑被單蓋在臉上。
他是否已經死於“虜瘡”,這是一個關鍵問題,但是並沒有什麼人足夠勇敢到願意踏進牢房去確認這件事,包括典獄長在內。
這是一個頗為尷尬的技術性難題。它很困難,以至於監獄無法作出囚犯是否死亡的判斷;但是它又顯得很可笑,所以監獄不可能拿這個作為理由向上級請示。
這種局面持續了很久,大家都把視線投到了典獄長身上。典獄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似乎是下了決心一樣地說道:“虜瘡可是致命的疾病,已經過了三天,什麼人都不可能活下來吧?”
他的話本來只是一個探詢口氣的問句,但周圍的人立刻把它當做一個結論來接受,紛紛點頭應和。馬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典獄長的話是正確的。
於是結論就在沒有醫生的情況下匆匆得出了。按照事先已經擬訂好的計劃,典獄長一邊派人向軍正司和丞相府報告,一邊命令盛殮屍體的馬車準備好出發。
運輸馬謖的屍體是件麻煩的事,兩名獄卒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被指派負責搬運。他們穿上最厚的衣服,在衣縫中撒滿了石灰粉末,嘴和鼻子都包上了蜀錦質地的圍罩,以防止也被傳染,這都是漢軍根據過去的經驗所採取的必要措施。
當兩名獄卒戰戰兢兢踏進牢房的時候,他們發現馬謖在死前用被子矇住了全身,可能是因為死者在最後時刻感到了寒冷。這很幸運,因為他們不必直視死者全身那可怕的膿瘡了。於是他們就直接拿被子裹住馬謖,將他抬上了盛殮屍體的馬車。
很快軍正司負責驗明正身的官吏趕到了,不過他顯然也被虜瘡嚇倒,不敢靠近。獄卒掀起被子的一角,他遠遠站著看了一眼馬謖的臉,連忙點了點頭,把頭扭了過去。
“虜瘡病人用過的衣服被褥也會傳染,所以我們不得不將那些東西一起燒掉。”
典獄長對這位軍正司的官員解釋道,後者接過文書,在上面印了軍正司的印鑑,隨口問道:“焚燒地點準備了好嗎?”
“唔,是的,在城南谷山的一個山坳裡。”
“那裡可不近啊,在這麼冷的早上……”官吏抱怨道。
“是啊,不如您就和我在這裡喝上幾杯,等著他們回報就是了。”
“這樣不太好吧。”官吏這樣說著,眼光卻朝屋子的方向瞟去。
“其實人已經死了,現在又驗明瞭正身,用不著您親自前往。何況虜瘡厲害,去那裡太不安全了。”
官吏聽到這些話,眉開眼笑,合上文書連連表示贊同。
結果典獄長與軍正司都沒有親自出席焚燒現場,只有事先搬運馬謖屍體的兩名獄卒駕著馬車來到谷山的焚燒場。
焚燒場的木料都是事先堆好的,為了確保充分燃燒,柴垛足足堆了兩丈多高,寬兩丈,中間交錯鋪著易燃的枯枝條與圓粗木柴,壘成一個很大的方形。兩名獄卒下了馬車,先將隨車帶來的油一點一點澆到柴火上,接著合力將馬謖的屍體放到柴垛的頂端。
最後馬車也被推到了柴火的邊緣,準備一起焚燬。其中一名獄卒抬頭看看天色,從懷裡掏出火石與火鐮,俯下身子點燃了柴垛。
火勢一開始並不大,從易燃的枯葉子枝條開始燒起,濃厚的白煙比火苗更先冒出來。兩名獄卒跑出去二十餘丈,遠遠地望著柴垛,順便互相檢查自己是否也長出奇怪的膿瘡。
就在這時候,躺在柴堆中的屍體右手指頭忽然動了動,整條胳膊隨即彎了彎,然後嘴裡發出一陣如釋重負的喘息。
馬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