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響起衛兵的阻攔聲和一陣大聲的叱罵。很快衛兵敗下陣來,腳步聲接近了我們這頂帳篷,隨即門簾被掀開。
闖進來的人是個中年人,整張臉是個倒置的三角形,下巴像一把尖削的錐子,一看就是相書上說的刻薄之相。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張郃,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哼,叛徒。”張郃大怒,不顧風度地站起來,反唇相譏:“你又算什麼?”
“別把老夫和你相提並論。爾等是見風使舵,豈能比得上老夫逆水行舟?”中年人得意洋洋地捋了捋山羊鬍,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你就是任峻?”
“是的,您是?”其實我已經猜到了答案。
“很快曹公就會奏請天子,封我這位官渡的大功臣高爵上職,起碼兩千石以上——你就先稱呼我為許大夫吧。”
許攸居高臨下地對我說道。
第六章殺意
許攸如今可是個大名人。曹公最艱苦的時候,曹營的人都呼啦啦地往袁紹那裡跑,可這位許先生卻反其道而行之,連夜從袁紹那裡投奔了曹公。聽說曹公當時高興得連鞋都沒穿,光著腳出來迎接他。
偷襲烏巢的計劃,就是許攸向曹公提出來的,這才有了官渡的大勝。所以他看不起張郃,又自稱是大功臣,實在是無可厚非。
“許大夫,我們去您的帳子裡談吧。”我看了一眼張郃,不想太刺激這位投誠者。
“也好,我那裡畢竟大一些,衛兵也少一些。”許攸臨走前還不忘諷刺一下張郃,張郃氣得面孔發紫,卻無可奈何。
到了許攸的帳篷裡,我恭敬地坐在下首。許攸吩咐下人端來一壺酒和兩個酒樽,誇耀道:“曹公軍中,酒是違禁之物。這酒還是從袁本初那裡繳獲的,曹公賞賜給我,所以請隨意飲用。”
他已經開始用蔑視的口氣來稱呼袁紹了。我暗自感慨,然後恭維了幾句,雙袖一拱,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香冽辛辣的液體從口腔流入胃袋,讓我整個人的精神都微微一振,不愧是產自河北的好酒啊。
“你找我有何事?”許攸問。
我把來意說了一遍,末了又補充道:“許大夫您當初在袁營裡,是第一謀士,河北軍政所行,無不出自您的謀劃。所以我想幕府之事,詢問您再合適不過了。”
許攸喜歡恭維,那麼我就多奉承幾句好了。果然,這幾句話說出來,許攸的面孔歡喜得似乎開始放光,連連舉杯勸酒。我趁熱打鐵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您可曾與袁公商議過關於曹營密信的事?”
關於我的問題,許攸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傲慢如他,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可惜剛才已經誇下海口,他現在恐怕已經不好意思找藉口推脫。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比張郃還容易影響。
“呃……這個問題嘛,很敏感,相當敏感。”許攸開始打起官腔。
“是啊,所以若非您這樣身居要職之人,是沒辦法知道詳情的。”我敲磚轉腳,不容他反悔。
望著我的逼視,許攸只得道:“那時候每天都會有密信偷偷送來給袁本初,數量太大,所以幾個謀士——主要是我和郭圖、辛毗幾個人——輪流審看,只有特別重要的,才會送到袁本初那裡去最後定奪。”
“您遞呈過類似的信件嗎?尤其是木牘質地,涉及曹公人身安全的。”
“沒有。”許攸有些赧然,他剛誇口說自己參與了袁紹的全部機密。但他很快說道:“我記得每一個寫密信的人的名字,你要一份名單麼?”
“那個就不必了……”我有些失望,“那您有沒有聽別的幕僚提及過?”
許攸認真地回想了一下,用指頭點了點太陽穴:“郭圖郭文則,這個討厭的傢伙曾經有一次跟我炫耀,說袁本初答應他,等打下許都捉住皇帝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