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這件事,再合適不過了。更何況——諸葛亮不願意承認自己有這樣的心理——委派費禕做調查,會對同為丞相府同僚的馬謖有利不少,他們兩個也是好友。
“賊兵勢大,我軍不利,不得不退。”諸葛亮說了十二個字。費禕只是看著諸葛亮,卻沒有說話,他知道丞相還有下文。
“北伐失利,我難辭其咎,不過究竟因何而敗,至今還沒結論,所以文偉,我希望你能做件事。”
“願聞其詳。”
於是諸葛亮將街亭大敗以及馬謖、王平的事情講給費禕聽,然後又說:“文偉你既然是朝廷使臣,那麼由你來清查此事,陛下面前也可示公允,你意下如何?”
費禕聽到這個請求,不禁把眉頭皺了起來,右手捋了捋鬍鬚,半晌沒有說話。他的猶豫不是沒有道理的,以一介長史身份介入軍中進行調查,很容易招致敵視與排斥。諸葛亮看出了他的躊躇,站起身來,從背後箱中取出一方大印交給他。
“文偉,我現在任你為權法曹掾,參丞相府軍事。將這方丞相府的副印給你,你便有權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以丞相府之名徵召軍中任何一個人,也可調閱諸曹文卷。”諸葛亮說到這裡,將語氣轉重,“這件事要儘快查清,我才好向朝廷啟奏。”
說完這些,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看費禕,又補充了一句:“馬謖雖然是我的幕僚,但還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有所偏私,要公平調查才好。”
“禕一定庶竭駑鈍,不負丞相所託。”
費禕連忙雙手捧住大印,頭低下去。他選擇了諸葛亮《出師表》中的一句話來表達自己的決心,這令丞相更加放心。
馬謖在抵達南鄭後,立刻被押送到了兵獄曹所屬的牢房裡。這裡關押的全部都是觸犯軍法的軍人,所以環境比起普通監獄要稍微好一點:牢房面積很大,窗戶也有足夠的陽光進來,通風良好,因此並沒有多少渾濁壓抑的氣味;床是三層新鮮的乾草外加一塊苫布,比起陰冷的地板已經舒服了很多。
馬謖在南鄭期間也曾經來過這裡幾次,因此典獄與牢頭對這位參軍也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尊敬,因此,他們沒有故意為難馬謖。
不過馬謖並沒有在這裡等太久。他大約休息了半天,然後就被兩名獄吏帶出了牢房,來到兵獄曹所屬的榷室。為了防止隔牆有耳,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厚重的鐵門進出,在白天的時候,屋子裡仍舊得點起數根蠟燭才能保持光亮,缺乏流動的空氣有一種腐朽的味道。
鐵門被離開的獄吏“咣”的一聲關閉之後,抬起頭來的馬謖看到了費禕坐在自己面前。
“文——文偉?”馬謖驚訝地說道,他的嗓子因為前一個月的長途跋涉而變得嘶啞不堪。
費禕聽到他這麼呼喊,連忙走過來攙扶起他,看著他落魄的樣子,不禁痛惜地問道:“幼常啊,怎麼弄到了這個地步……”
費禕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扶到席上,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酒。馬謖接過酒杯,一肚子的委屈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將近四十的他此時熱淚盈眶,像個孩子一樣哭了出來,而費禕坐在一旁,只是輕輕地搖頭。
等到他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費禕才繼續說道:“這一次我是受丞相之命,特來調查街亭一事的。”
“丞相呢?他為什麼不來?”馬謖急切地問道,這一個多月來,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他心裡。
費禕笑了笑,對他說:“丞相是怕軍中流言哪。你是丞相的親信之人,如果丞相來探望你,到時候就算你是無辜的,他一樣會遭人詬病徇私。”
費禕見馬謖沉默不語,又勸解道:“丞相雖然有他的苦衷,其實也一直在擔心你,不然也不會委派我來調查。”他有意把“我”字著重,同時注視著馬謖。費禕的聲音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