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驚訝地看著她,突然想起前日午時,她在沈越家門口遇見的那兩個村民,其中一個問她話的女子,正是這吳娘子的親妹妹。
周梨不想搭理她,見有人來買豆花,就忙著去招呼客人去了。
吳娘子卻站在原地等那客人走了,繼續道:「我聽說近幾天你家婆婆和沈秀才家的人都去隔壁鎮子省親去了,你們兩個都是一個人在家?」
周梨道:「我是一個人在家,三叔不知是不是。」
吳娘子覺得她在裝傻,又道:「沈秀才生得儀表堂堂,又是讀書人,那氣度,可不是一般的莊稼漢子能比的。我聽說他在鎮上的書院教書,那城西的李員外似乎有意將自家閨女許配給他。」
周梨拿抹布擦著豆花桶壁,緘默不語。
「李姑娘我見過的,人家是大家閨秀,出門逛街都是坐轎子的,從來沒曬過什麼太陽,那臉蛋兒,白得跟剝殼雞蛋似的,一雙手啊,比棉花還軟。」
周梨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
「還是那樣的姑娘才配得上秀才,人家秀才後頭若是中了舉,那可是要做官的,我們這些鄉野粗婦,也只有遠遠看著的……」
哐當——
吳娘子的話頭被突如其來的一聲響砸斷,她看向周梨,帶著怒意道:「你做什麼?」
原來是周梨把舀豆花的木勺子,使勁兒往板車上摔了一下。
見周梨沒接話,但臉色已經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吳娘子冷笑一聲:「我又沒說你,你生的哪門子氣?怎麼?你一個寡婦還想再嫁不成?」
周梨冷聲道:「我再不再嫁就無須姐姐操心了。」
吳娘子略帶嫌棄地眼神將周梨上下打量一番:「嘖嘖,周妹妹如此花容月貌,新婚頭一夜丈夫就死了,這些年挺孤獨的吧。我聽說啊,當年你男人還是死在你身上的,據說死的時候他還在你裡頭?是也不是?」
鄉野婦人說起氣話膈應人來,沒什麼不敢出口的。
只是這樣的話,叫周梨還怎麼忍得住,頓時氣得雙眼都染了紅:「你!你別太過分!」
吳娘子呵了一聲:「瞧你這話兒說的,我只是好奇問問,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做得這樣兇幹嘛?」
「咱們來河邊是做生意的,你賣你的,我賣我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還是過去看攤子吧,我要做生意了。」周梨冷著臉道。
吳娘子被她這副盛怒之下也清高的模樣給刺到,鄉下的哪個婦人像她這般,即便生氣了也不曾露出一點猙獰面容。
反觀自己,似乎更加庸俗。
「你裝這幅樣子給誰看,一個目不識丁的寡婦,人家沈秀才才不會看上你!」
「你!」周梨氣得伸手指向她,恨不得一勺子給她扔過去。
正此時,身後傳來一個男子聲音道:「阿梨,給我打碗涼粉。」
周梨轉身一看,卻是王許。
王許走過來,眼中帶著寒意掃過吳娘子,才沖周梨道:「多方點辣。」
周梨笑著應下,不再看吳娘子,兀自打作料去了。
吳娘子卻還不走,眼光在王許與周梨間逡巡,突然笑出了聲:「王木匠,你在幫周梨?」
沒人理她。
她自己倒是說得開心:「唔——還別說,你倆挺般配的,一個鰥夫,一個寡婦。」
周梨和王許一愣,下意識對視一眼,又飛快收回視線。
正此時,身後又傳來個聲音:「王大哥,原來你在這,可叫我好找。」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長衫男子已走到他們面前。
「三叔?」
周梨和王許異口同聲道。
沈越扯了扯嘴角:「……」
……確實挺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