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有種做沒種聽啊。”死勁拽著我的胳膊,最後似乎是骨折了,完全動不了。
“她多漂亮的人啊,臉上劃的皮肉都翻起來,刀刀見骨。她是和你們有多大的仇怨?”
我眼前浮現那張俊俏的臉,纖巧的眉眼,象牙雕琢一般的笑顏。光滑的面板表面忽然現出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漫了一臉。
我記起在洗刷間的夜晚,我們像蛇一樣身體交纏坐在地面上。沒什麼光,她拉起我的手,一筆一劃地寫“我”、“愛”、“你”。手指觸在我掌心的繭子上,有一點癢。我就笑出聲來。而現在,她的手指被劃得滿是血痕。我似乎聽到她在耳邊哭號。那種疼,撕心裂肺。
明明前一晚我們還肌膚相親。那具美好的身體,那個美好的人兒,就這樣忽然變成了永遠的回憶。
我心中唯一的淨土,竟然遭到這樣的踐踏。
好像很鈍的刀子在心口拉扯,一下一下,永無止境。
頭扣在地板上,發出悶響。孟浩翔渾身顫抖,僵硬地按著我。
門突然開啟,孟浩翔手一鬆,我就仰面重重地倒在地上。正對著他的臉。
隔著一片朦朧的暗紅,看不清他身上是否有血,是否有淚。然而他的表情,卻是最沉的絕望,被抽去一切一樣空洞的絕望。
似乎有幾個人攔住孟浩翔,
“他們的人馬上就找過來了,趕快走吧。”
孟浩翔像瘋了一樣掙扎,
“方隊,你看清楚啊,靜怡就是因為這個賤人死的,我這麼放過她了我就不是人!”
架著孟浩翔的三四個人被甩了個趔趄。
“小孟你冷靜點,你這是謀殺。為殺她賠上自己一條命,小劉在下面知道了也不得安寧。”
孟浩翔最後幾乎是被拖著出去。嘶啞地咆哮著無意義的字眼,似乎最後完全虛脫。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很懂得,他今天的特別是帶著死亡氣質的。好像懷揣炸藥,要與整個世界同歸於盡。
可他是站在正義一方的。英勇就義,以身殉情,理所應當。
而我算什麼?我甚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鮮血滴在地上,鮮血堵在胸口,鮮血淤在眼裡,鮮血梗在喉頭。於是我像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我曾經的愛人啊,甚至連一聲告別都沒來得及說。這許多年,我天天夜夜期盼的重逢,到最後結局,她是兵,我是賊,我竟然一句真心話都不能說出。
胸口好疼,疼得炸開一樣。可是我竟然還有呼吸,不能陪她一同。
為什麼這樣著急地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我?報復我曾經的不告而別嗎?報復我再一次生硬地離開嗎?你所說的“再也不見”就是這樣,用如此殘酷的死了結嗎?
如果我能預見,就算賠掉生命也該在那一晚把你留下……
我甚至不能告訴你再見到你我有多麼喜悅,又是怎樣忐忑;我甚至不能告訴你說著違背心意的話做著違背心意的事,把自己的心撕裂了碾碎了,這些年有多麼疼。
我用後半生做賭注換來的你的警察生涯,換來我自認為你的幸福啊。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完全忘記了疼。因為胸口的疼淹沒了其餘所有感覺。
最後,那些支離破碎的血光定格成建築外圍猩紅色的馬賽克磚面,刻在我心底。
清醒的一瞬,所有痛覺湧上心頭。我在醒來的一瞬,感覺到身體好像從三十米高空墜下碾成粉碎的痛苦。
之後我一直無法開口。
似乎是在劇痛中難以自控咬傷了舌頭。
可是我分明覺得是喉嚨被堵住了。再也無法發聲。
後來外傷開始結痂,斷骨也逐漸癒合,據說舌頭沒有問題了,我還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