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你別、你別……”
十歲的男孩扭頭倔強得不想掉淚,可眼淚卻不聽他的,噼裡啪啦的混著鼻涕往下流……只求你別嚇我,姐。
……
兩年前的那一幕,當時的畢月,猶如此刻穿越而來的靄萱。
她們的眼睛裡都聚滿了淚,卻不願睜開雙眼,那淚滴從眼角處滑落,流進了心的細縫裡、滲進了骨髓中,蔓延全身。
靄萱透過原身的記憶,她躺在鐵架子床上,緊緊地攥起了拳。
似在替畢月抗爭命運在使著力;
似在鼓勵自己有勇氣感受下去;
似在無奈無論是大城還是小村,這人世間總能看到的悲劇。
……
畢月上了大學,畢家走出去兩名大學生,這對於當時的畢家來講,是不可思議的。
是五十多歲的村長趙樹根,推開了這個滿屋愁緒的屋門。
拐著彎兒的親戚,趙叔根尊稱畢福一聲“老叔”。他進門就衝癱在炕上的老爺子喊道:
“老叔,大剛腿的事兒……唉!您老別上火,小月這有我和鄉親們!”
喊完了,趙樹根才進了屋,看著畢金枝和劉雅芳繼續說道:
“你說這得是多大的榮耀,光宗耀祖啊!小月是我看著長大的,咱這山溝溝裡也終於飛出了金鳳凰!弟妹,這個給你拿好了。”
一直閉著眼睛的畢月,身體瞬間僵直,摒心靜氣地聽著。
一個棉帽子裡面被錢堆的冒了尖兒,那帽子裡有糧票、有幾分錢,有一毛兩毛……
“就這些,全村兒老少爺們湊的!小月和大成都是老少爺們眼摸前兒長大的好孩子,考上首都大學了,我們臉上都賊有光,說啥也得去唸!讓大成麻溜回來別要錢了,那工頭欠他的背磚錢,等趕明我去要!”
姑姑畢金枝顫抖著手接過棉帽子。
躺在另一個屋裡的畢鐵剛,託著一條打著板子的腿,他覺得心口堵的要上不來氣,他有好多話要說卻說不出口。
七尺大漢從受傷起一直沒敢倒下,這一刻他順著火牆歪倒在炕上,雙手捂臉,肩膀抽動了起來,渾身像洩了力。
老村長趙樹根看著瘦弱的畢月,先點著了菸袋鍋子才勸道:
“小月啊,大伯告訴你,這人的一輩子啊,都得碰到點兒難事兒,你的路還長著,要出息,要去首都好好念!
將來有能耐了,全村老少的臉上都有光!
大傢伙不圖別的,就圖將來有一天你和大成有出息了,我們能告訴告訴別人,看看,畢月、畢成是從我們這窮了吧唧的趙家屯走出去的大學生!誰說山窩窩飛不出金鳳凰!”
被劉雅芳哭著商量,畢月沒睜眼;
被她姑姑畢金枝打了兩個巴掌,畢月不敢睜眼面對;
可這一刻,當她聽著那帶著濃重鄉音兒的勸解聲,她睜開了眼睛,被她娘扶著坐了起來。
十六歲,一路跳級、過關斬將,品學兼優只為少花幾年學費的女孩兒,心裡終於燃起了火花兒。
那一雙清透的淚眼,望向她姑姑手中的棉帽子……
在那一年快要過了入學時間的盛夏時節,畢月、畢成揣著那些零的不能再零的錢,兜裡帶著她娘蒸的饅頭,離開了那個名為“趙家屯”的小山村。
姐弟倆站在大山上眺望那個炊煙裊裊的村莊,回頭又看看即將要踏上的那條未知路,畢月、畢成噗通跪地,對著家鄉的地方磕了個頭。
耳邊好像能聽到村兒裡男女老少的叮嚀;
眼前似乎還能看到他爹拄著拐站在村頭的樣子;
最近幾年不愛說話的爺爺,在他們轉身推開房門時高喊:
“要出息啊!”
這一幕鐫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