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是秀雲,別的也是,他都不太搭理,就是那種擺明瞭對你沒意思的架勢,挺傷人的。
冬麥聽著這事還挺複雜,頭疼:「他這是幹嘛,有個姑娘願意跟他,他趕緊娶進門得了唄,怎麼還挑上了?」
劉金燕嘆氣:「誰知道呢,估計是為了前面媳婦的事傷著了。」
冬麥一想也是:「誰攤上這個,都得氣死,這可能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便記起來那天沈烈娶媳婦,自己過去勸,當時沈烈走進來的那臉色,殺氣騰騰的,後來他那麼一笑,簡直是讓人後脊樑骨發冷。
娶進門的媳婦死活不跟著了,這男人估計被傷透了心。
冬麥突然覺得,人都有倒黴的時候,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雖然確實倒黴,但也不是說不能接受。
這麼一想,心裡竟然好受多了。
冬麥一口氣喝了半個月的中藥,喝到最後,她看到那棕褐色的湯水就想吐了,不過她還是憋著,悶頭熬藥,悶頭喝。
她想生孩子,一定要生孩子。
在農村,女人不嫁人不生孩子那就是罪人。
冬麥小時候村裡辦白事,有那家裡寬裕的便搭了戲臺唱戲,那些犯了罪的人在押解的時候,會穿著白色囚衣,甩著水袖,會有人將他長長的頭髮揪起來,兩個衙役在他臉上打一個烙印。
冬麥那個時候不懂,她聽旁邊老奶奶說,那是烙印,犯了罪的人臉上有,帶著那個烙印,你走到哪裡,大家都知道你是犯人。
冬麥還小,卻覺得,這是多麼可怕的懲罰,要留在臉上一輩子呢,幸好現在已經沒了。
現在她知道,這種刑罰一直有,現在依然有,她若是不能生孩子,那個犯罪的烙印就會打在她臉上,她只是初中畢業,沒多少文化,走不出這十里八村,所以她只能在這方圓幾十里的地方混,走到哪裡,大家終將知道,她是生不出孩子的冬麥。
喝完後,還是差點吐,她趴在那裡,拼命地呼氣吸氣,讓自己嚥下去,不能吐出來,這是要用錢的,是她娘給她花的錢,她不能浪費。
冬麥到底是喝下去了,喝完後她只覺得筋疲力盡。
她躺在炕上,對林榮棠招了招手:「今晚上我們可以試試了。」
大冷天的,林榮棠看她額頭泛起的冷汗,蒼白著唇道:「好。」
然而冬麥依然沒有懷上,就是死活懷不上。
到了快過年時候,王秀菊臉色越來越不好了,她隔三差五來問,說的話越來越難聽,有幾次,冬麥差點沒忍住,直接說這日子不過了,我不生了,你們愛找誰生找誰生,還是林榮棠攔下來,兩頭哄,才算糊弄過去。
但是任憑如此,王秀菊也撂下話,過完年,你再懷不上,就滾,我們老林家供不起這尊神。
到了這個時候,冬麥也豁出去了,她還能怎麼著,檢查她做了,該吃的藥她吃了,她從沈烈那裡掙的二十塊錢,現在只剩下十塊了,她吃了這麼多藥依然生不出來,她還能怎麼著?
她可以一輩子被人家恥笑,但不能就這麼天天被作踐,不能把命都賠給他們老林家。
冬麥也是有性子的,只不過生不出孩子沒底氣,心虛,只能強行忍著而已,現在喝了這麼長時間藥,把她的性子給喝出來了,滿嘴滿心都是苦,苦得她想發洩。
偏偏臨過年二十八,王秀菊又過來了,這一次說是城裡老大媳婦老二媳婦都回來,她得給老大老二家孫子孫女包壓歲錢。
老大家生的女兒,今年五歲了,老二家生的兒子,今年三歲,都得要紅包。
王秀菊:「我手頭錢有點緊,冬麥你不是剪羊毛掙了點錢嗎,拿過來先給我用著,過了年還你。」
她說話的時候特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