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說:值得。因為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北漠人都會知道何俠並不可怕,何俠也會流血,何俠也會受傷。終有一天,何俠也會失敗。」
他咬字極清楚,每一個緩和而沉重,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進了每個人的腦子,融進每個人的血管裡。
「我的故事很短,講到這裡就完了。讓我喝一口水吧,我還要趕路,到下一個村莊。」他摸索到腳邊的水罐,遞到嘴邊喝了一口,又道:「這個故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別人也是聽別人說的。不知道怎麼傳出來,但我們都知道,這是真的。只要大夥聽了這個故事,記在心裡,那上將軍的血,就流得值了。別忘了,我們還有若韓上將軍呢。雖然現在不知道他在哪,但遲早,他會和則尹上將軍一樣,出來對抗何俠的。」
他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拄起柺杖。
「老人家……」有人叫住他:「那則尹上將軍後來呢?何俠殺了他嗎?」
說書人搖搖頭:「誰知道呢?這個故事一人傳一人,我聽到多少,就告訴你們多少。」又繼續往前走。
黑暗中,村民們的眸子目送著這個蹣跚的老人離去,眸光若無數點燃了的小小火把。
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北漠人都會知道何俠並不可怕。
何俠也會流血。
何俠也會受傷。
終有一天,何俠也會失敗。
「若韓上將軍,還會出來領兵吧?」
「我們打得過何俠?他可是天下名將。」
「打不過又怎樣?」
眾人心裡彷佛都藏了一團火苗,三三兩兩散去,餘下兩個纖柔的身影,靜靜站在原處。
「陽鳳……」
「他還活著。」陽鳳默然站了半天,一字一頓:「他一定活著,活著等著看何俠再一次流血,受傷。活著看何俠失敗。」一句話間,眼淚已經無聲無息,墜了七、八滴。
娉婷伸手過來,握著陽鳳冰冷顫抖的手。
她沒有開口。
她無力安慰,無能安慰,也是這是因為,陽鳳比她更堅強,更懂得則尹,也更懂得愛。
天下兩大名將,一屬雲常,一屬東林。
但北漠並非一無所有。
北漠有英雄,有好漢,有熱血男兒,錚錚鐵骨。
不僅則尹一個,還有許多許多,平凡的北漠人。
第二天,訊息傳來,在村莊前面十五哩,發現了說書人被亂劍砍碎的屍體,白髮蒼蒼的頭顱,被雲常士兵懸掛在樹幹上,警告所有散步謠言的北漠人。
阿漢和幾個村裡的年輕男人,趁著夜深將他的頭偷了回來,悄悄安葬在村外的山坡上。
沒有墓碑,只有一杯黃土,怛有不少人,自發地去拜祭這位不知名的說書人。
包括娉婷和陽鳳,帶著他們幼小的孩子。
這是豐收的秋天,碩果累累,馬壯羊肥。
天下蒼生,在惶惶不安中,不幸見識了殺戮、暴政、壓迫,也有幸見識了熱血和英魂。
拜祭回來後,娉婷沒有猶豫地走進屋裡,一把取下牆上的「神威」寶劍。
「我不要妳為了我出山。」陽鳳伸手過來阻著,眼眶紅得彷佛要滴下血來,目光卻分外堅毅:「娉婷,別為了別人,逼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
「我軍不是為了妳。我是為了自己,」娉婷持劍入懷,緩緩轉頭,眸中流光四逸,一字一頓道:「我要放棄這些愚蠢的幽怨,去找回我心愛的男人,我孩子的父親。我要他疼愛我,保護我,讓我和我的孩子,永遠不會再受這樣的欺辱和凌迫,永遠不必再目睹這樣的慘事。」
優美的唇微微揚起,逸出一個自信豔麗的笑容。
「陽鳳,和則尹一樣,這件事也是我心甘情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