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資金流即使對財務部的員工來說,也是個謎。除了小蘇,一個人能看到所有帳戶的全貌。其他人近來越發深居簡出,一個比一個三緘其口。
會議的首要議題是上半年最後一個月的供貨商付款安排。起源是新店的土建工程一期,主體施工快做完了卻被總部緊急叫停。
一個月後,總包商也看出了端倪。眼看復工無望,他們幾次來總部逼宮,要求結算上千萬的工程款。
老唐壓了下來,只讓工程部沖在前面去周旋。拿不到錢的總包拉上分包商和工地的工頭,這周又來公司鬧了一場。
他們揚言再不給錢,不怕撕破臉,下一步就是樓下拉橫幅、叫工人來靜坐,同時起訴到法院大家法庭上見。
「到底幾千萬?」慕黎黎坐在最邊上,偷偷碰隔壁核算部經理的袖子。
核算部經理是個老好人,在桌子底下比劃了幾根手指頭。一眾高層難得聚齊在對面,嚴陣以待,財務部幾個人戰戰兢兢地不敢多交談。
會議室螢幕上投影了一張長長的表格,老唐站在會議桌前做講解,最後一列是未來幾個月所有需要安排的供貨商欠款。
金額有大有小,到期日有長有短。老唐的滑鼠偶然碰到,螢幕上的合計數一閃而過,觸目驚心的一個數字。
「上次給總包結了多少?」席烽問。
老唐說有大幾百萬,工程部的副總補充,既然沒法一次結清,每次總要結一點,先把人勸回去再說。
「其他供貨商哪些是等不及、這個月必須要付的?」
老唐讓小蘇開啟了另一張表,是週末他倆擠在小屋裡加班到很晚鼓搗出來的方案。不能讓老闆做問答題,他給席烽拆解了好幾個備選的排序。
可惜,席烽一個也沒有發表意見。
拆東牆補西牆,資金再騰挪仍顯得捉襟見肘。付誰不付誰,還不是挑軟柿子和硬柿子的區別。
很多供貨商的名字在座都耳熟能詳,是跟隨烽火多年的合作夥伴。至此搞以大欺小、以強凌弱的把戲,就是一點義氣也不顧了。
小供貨商是不會找律師告他,也糾結不了幾個人上門鬧事,最後的結果只會是— —關門倒閉。
老唐匯報完,幾位高層炸開了鍋。這個供貨商緊急、那個也重要,義憤填膺地指責老唐亂彈琴。
老唐挺直腰桿理論回去,事急從權,現在必須整個公司「一盤棋」 ,聽公司的統一排程。
席烽等老唐高屋建瓴的一席話講完,問他:「貸款的手續,走到哪一步了?」
「抵押登記的資料準備完了,上週給了銀行,聽說總行風控部在審核了。」
工程部副總的臉色一下放晴了:「不如再給總包多結一些?這次他們肯定來真的,幾百萬打發不過去。真的鬧上法庭就是動真格了,不拿到全款他們不會撤訴的。」
「我傾向於大的供貨商更要少付,家一多會擠掉好幾家別人的份額,訴訟風險一樣高… … 」
席烽既沒站在老唐一邊,也沒站在工程部一邊。
聽完幾個人吵吵的內容,說了他的結論:「按比例分配吧,每家適當結一些。剩下的大頭,等貸款下來再說。」
「這… … 」工程部副總蔫了下去,「要是下週工地的人真來聚眾靜坐呢?」
「行政部接待,另外從下面酒店抽調保安,做好突發應對。」
其他副總一聽卻振奮多了,每人屁股後面都有一群債主,每天電話不斷地催。不管欠債多少,付一點也是誠意。
席烽對老唐說:「這家總包的背景不淺,極端的情況也要提前有個準備。」
老唐這裡僧多粥少,沒錢就沒底氣,能有什麼準備。他說:「這個要請法務介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