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它,這,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嗎?
是不是應該看看她呢?
遲疑著望了望一片黑暗的王帳,他心底竟生出陌生的膽怯。那冰冷盔甲下包裹著的也不過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他遠沒有自己想象的強大。
算了,回到吐蕃後,有的是時間守著她、望著她。
想起未來的長相廝守,邪魅到令人屏息的面容憨憨一笑。這笑容,竟如孩童般純真。
行屍走肉怎樣活?
就這樣活。喝水、吃飯、睡覺、發呆。眸光從此不再閃爍。神情從此不再有變化。
千尋很聽話。那晚頻伽走後,她當真心痛了一夜,幾欲死去。第二天,當又一隊北雁南飛時,她把心繫在上面遠遠地帶走了,帶到雲深不知的歸處。
無因圓滾滾的身材和勉強至極的笑話甚至再不能令她多眨一次眼睛。她,陷入了嚴重的自閉症狀。除了瘋狂地畫畫,再沒旁的可以令她側目。她畫了許多自己的自畫像,臉部的、半身的、全裸的,她幾乎用畫筆將自己解剖了一遍,從裡到外地分解。畫中的自己時而醜陋、時而悽豔、時而癲狂、時而沉靜如海。
尺帶珠丹抱她,她不掙扎;吻她,她沒有溫度;終有一次慾念叢生想要得到她,千尋竟又高熱不退。這一次發熱來勢洶湧,無因差一點也無計可施了。
五天後,病情穩定,無因嗟嘆:“執念如此,又是何苦?”
尺帶珠丹一把攥住他的袈裟襟口,“留下你只為了千尋,你那些不該說的話還是留給佛祖吧!”
無因長長地嘆息,歪斜著圓滾的頭顱。
退燒的那晚,尺帶珠丹沒有離開王帳,他擁著千尋軟弱無骨的身子如若珍寶。清晨醒來時,卻發現懷中空蕩,千尋早已從他懷中鑽出,坐在了畫架前。
他走過去,只見到滿紙的空白。
“沒什麼要畫的嗎?”
千尋默然搖頭。
“畫我吧。”他再一次拿出那張未完成的半裸肖像畫,渴望地詢問,“能為我完成它嗎?”
纖素手指夾過那張泛黃的素描,規定在畫架上,而後翹起尖削的下巴道:“像上次那樣躺著。”
尺帶珠丹順從地坐下,研判的眸光仔細看進千尋骨子裡去。
終於,千尋投注了她靈動的目光將自己包裹,巡視。闊別了一年多的關注再一次得到,他的心說不出的安詳愉悅。眼望著千尋的眸光閃爍著神采的靈動,這才找到一絲溫暖的情絲。
“啪!”千尋手中的炭筆跌落在柔軟地毯上,執筆的手緩緩撫過畫上的每一寸,突然間情緒崩潰,掩面無聲而泣。
大悲無聲,想必就是眼前的一幕吧。
鹹溼的淚水順著骨節突出的指縫滑落,滴滴氤氳在素描上。
尺帶珠丹拉好上衣的衣襟,不知所措地走到那個似乎一觸就碎的身影旁,看過去。
他狂怒了!嘶吼著朝支撐王帳的幾根廊柱擊掌而去。轟鳴聲起,煙塵喧囂,王帳瞬間塌陷了大半。他的額抵著千尋的,惡狠狠地宣告:“不要期望我會放過你!就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懷裡!”
千尋仍是無聲悲泣,空洞地望著被揉皺的素描。
那上面,眉眼、神態不是頻伽是誰?
她的眼只能看到頻伽,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會自動幻化成為頻伽。她不敢走出王帳,因為害怕看到千千萬萬個頻伽,因為害怕自己會分裂成千千萬萬個靈魂去追隨那些心中的幻象。
過了多久?
一個月,兩個月,或許更長的時間。吐蕃的軍隊終於完成了所有在回紇的掠奪,他們滿載著珠寶、女人拔營離開,留下一片曾經富庶繁華的荒涼草原。
離開的那天,是千尋走進這座王帳後第一次見到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