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令所有人退走,關閉了所有的螢幕,獨自在冰冷的金屬躺椅上,仰望著天花板,腦中思潮如湧,不能自制地回想著少年時的種種……
還記得,自己在很小的時候便有了野心。生於帝王家,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雖然榮華富貴,應有盡有,但身邊的權力鬥爭,卻無時消停,如果不想有富貴沒命享,就只能憑自己的力量,在權力爭奪中存活下來,甚至脫穎而出。
除此之外,更大的一部分,是因為自己對於這個腐敗的王朝、腐朽的體制,有著太多的不滿,自己希望改革,大刀闊斧地剷除無能者,照自己的意思,建造一個理想的王朝,為此就必須把所有礙事的傢伙全都攆開,自己當家作主,這樣才有實現理想的可能。
為了實現理想,消滅看不順眼的事物,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還記得當初的自己,豪情萬丈,憎厭一切的無能者,更整日對銀劫、龍葵說,奪權是為了做大事、為了完成理想,權力的本身卻不是理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沉溺於權力遊戲,忘了對實力的追求,那就是墮落成了一個無能者,被誰殺掉都是活該……這些都是年輕時候立下的志願,如今回顧……幸好,自己這一生的道路都沒有走偏,對得起當初的自己,對得起揹負著同樣的理想,一路陪同走來的同志……
『為了貫徹這份信念,達成理想,我不惜一切代價往上爬,絕不講什麼仁義道德、尊嚴面子,只要有必要,哪怕父子兄弟攔在我面前,我也照殺不誤;就算要我跪地吃屎,我也一定吃!』
這是過去某次狂飲的醉後狂言,因為鬱郁不得志,再加上飲酒過多,在銀劫面前的狂語,不過,這話倒也沒說錯,哪怕是自己清醒後,也只是不把這話掛嘴邊,想法與心意不變。
為了要實現目的,什麼仁義道德,都是多餘的約束,憑什麼有條規矩,別人可以不用守,就只有自己要守?既然不是公平的起跑點,那可有可沒有的東西,乾脆就扔得遠遠的,誰愛守就守去,自己可不會沒了腦子,和別人一起站在不公平的起跑線上,做那種還沒開跑就輸半截的競爭。
至於什麼尊嚴、面子,那更是無謂的可笑東西,實力不足的人有什麼資格講尊嚴?自己和銀劫羽翼未豐,是剛出來爭天下的晚輩,這種時候就學人講尊嚴、擺身段,只會讓人容易設局對付,這應該是已成一方強者、一代宗師之後,才有資格講究的東西,甚至若有一天自己成了強者、宗師,也要以此為戒,因為過度講究什麼榮譽、尊嚴,只會讓自己成為一頭輕易被人設計屠宰的畜生。
……
無論正確與否,這些想法就是那時候的心態,身為一個年輕的掠奪者,出來爭天下,自己和銀劫本就該是超級激進派,什麼都可以大膽放手做,如果這也顧忌,那也不敢,還出來爭什麼天下?直接去鄉下種地算了。
但……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銳氣慢慢消磨了?
也許自己仍無懼生死,但比起當年,自己已經有太多的事情不願做,也不能做,至少,要自己為了什麼事跪地吃屎,那是萬萬不能,雖然這可以解釋為無此必要,已經沒什麼事情需要做得如此出格,不過重點不在這個行為,而在那份為了達成目的,什麼都肯做的衝勁、銳氣,自己幾時變成了徒有高強武功,卻沒有前進銳氣的廢人了?
當年的自己,覺得那些武功雖高,卻思維僵化,身段姿態過硬的前輩,就像是大水牛,體型雖然巨大,可惜沒有利齒爪牙,遠不如虎豹有威脅性,只要針對弱點,設計殺局,很輕易就能把那些大水牛置入死地,因為它們的破綻實在太多了。然而,若讓當年的自己,看見現在的自己,是會覺得這個人歷經幾十年磨練,真的變得強之又強?或者,只是另一頭徒具巨碩身形的水牛?
這個問題……讓武滄瀾感到茫然,他彷彿就能聽到,那一陣來自過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