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輕嘆一聲。
“恩師的意思——”
望了望他,夢無痕不再多說,徑自推門離去。
寺院的廂房很是簡陋。除了桌椅床榻之外,就是一具書架。
書架上堆滿了佛經,薄薄地積了層灰,想來很久沒有碰了。
夢無痕抽出一本,掭亮了油燈,展卷而讀。
“外道所說不生不滅,以生顯滅,滅尤不滅,生亦不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不滅,所以不同外道。”
合上經書,夢無憂微微一嘆,“佛曰,生即是滅,滅即是生,一切都屬無相。然而事到臨頭,又有多少人看得破?”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慕容華衣走進來,笑道,“看得破什麼?”
她手裡拿著一盤香氣騰騰的米糕,嵌著嫩紅的棗子,煞是好看。將盤子擱在桌上,她拿過那本佛經,草草翻了幾頁,又扔下了。
“這佛啊禪啊恁得深奧,你何必跟著攪和?如果人世間真如佛經所說,那恐怕人人都去當什麼和尚尼姑了,天下不大亂才怪?”
抿唇一笑,將米糕推到他面前,慕容華衣接道,“別管那些有的沒的了,來,嚐嚐看這個。餓了一天了,浩然樓裡也沒來得及嚐到美食,真是可惜。”
嚐了一口,夢無痕笑道,“你做的?”
“你知道我弄不來這些。是那位芸秀姑娘親手下廚做了,紅著臉託我幫你送來的。”似笑非笑的,慕容華衣道,“怎麼樣?手藝還不錯吧?”
“嗯,很好。”甜而不膩,入口香滑,可見是下過功夫的。
瞅了他一眼,慕容華衣道,“芸秀姑娘手巧,我可做不來這些。
“華衣,你這是怎麼了?”夢無痕失笑,道,“我怎的聞到一股酸味?”
斜了他一眼,慕容華衣扯著他的衣袖,道,“我有些悶,陪我出去走走。”
夢無痕微微一笑,隨她出了門去。
夜風乃大,尤其是在山上,樹葉子嘩嘩地響。
兩人一路無言,穿過林間小徑,不知不覺間來到後山一處平臺。此處地勢極是開闊,極目遠眺,端是月如銀盤,雲霧繚繞,望不見盡頭。
慕容華衣抱膝而坐,道,“沒想到青河縣外這麼一座不知名的山墩子上,竟然也有這種好地方。”
“這山連綿數百里,重巒疊嶂,向北直通天涯谷,哪是什麼不知名的山墩子?”夢無痕笑道。
“難怪你帶著荊孝儒一路直奔覺念寺。原來這裡已經算是天涯谷的地盤。來到這裡,他們算是真正安全了。”
以天涯谷的赫赫聲威,就算是臨安王也不敢輕撩虎鬚。何況為了個小小的縣令,得罪武林中最大的勢力,實在得不償失。
夢無痕淡淡一笑,在她身邊坐下,“臨安王總不至於搜山吧。”
望著天上的月亮,慕容華衣靜默了一會兒,忽然跳起來,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華衣?”夢無痕喚了一聲,卻看到那紅色的身影已經跑開老遠。
搖了搖頭,他索性靠著山壁,閉上眼。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夜晚,他倚著山壁,指點少年劍術。一招一式,傾囊相授。猶記得每悟出一招劍式,少年眼中便會流露出逼人的華彩。
到後來,這種華彩一點一點凝結,到最後成就了他一身睥睨天下的氣勢與野心。
有時候也會想,他這一生究竟是為了什麼?師父讓他在武林和朝廷中做選擇,他選擇了朝廷。然而,卻沒有成為一代良臣。先皇遺命,病榻之中託他輔佐新帝,他允了,卻沒有做到。悉心教授,盡得真傳的唯一傳人,掀起腥風血雨,妄圖問鼎中原。
樁樁件件,都彷彿在嘲弄著他的宿命。
微